按照系统的指引，他们穿过几条愈发狭窄、灯光也愈发昏暗的小巷。周围的店铺招牌开始出现“当”字和各种维修的标识。终于，在一个挂着昏黄灯泡、招牌上写着平安旅社的破旧小楼前，系统提示到达。
旅店门口倚着个正在嗑瓜子的胖大婶，眼皮耷拉着，浑浊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尤其在虽然衣衫狼狈却难掩那份清冷俊逸的陆清让身上停顿了片刻，带着一丝审视。
徐文深吸一口气，松开陆清让的手腕，走上前，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老板，开间房，最便宜的就行。”
大婶吐掉瓜子皮，上下打量他们，目光在虽然狼狈但难掩清俊气质的陆清让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单间，一晚一百二，押金两百。身份证。”
徐文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姐，我们出来得急，证件忘带了。您看，通融一下？我们多付点押金也行。”他掏出身上所剩不多现金里的大部分，数了四百递过去。
大婶看了看钱，又看了看他们，似乎见惯了这种没身份的人，最终慢悠悠地接过钱，从抽屉里摸出一把系着木牌的旧钥匙：“三楼，306。热水晚上八点到十点。弄坏东西照价赔偿。”
“谢谢姐！”徐文接过钥匙，暗自松了口气，拉着陆清让快步走进旅店。
楼梯狭窄而徒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房间更是简陋，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一个掉漆的床头柜，和一台布满雪花的旧电视。卫生间小得转身都困难。
但至少，暂时安全了。
徐文反锁好门，又检查了一下那扇看起来并不牢靠的窗户，这才疲惫地瘫坐在床边，长长吐出一口气。
陆清让安静地站在房间中央，看着徐文这一系列动作，忽然轻声开口：“你好象……对处理这种事情，很熟练。”
徐文心里咯噔一下。【系统！他是不是起疑了？我该怎么回？】
【陆清让观察力敏锐，产生疑问符合逻辑。】
“？统子，需要你告诉我这个吗！！”徐文内心疯狂吐槽，这马后炮系统关键时刻又掉链子。
他重重叹了口气，抬起头，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试图用玩笑掩盖心虚：“哪有，电影里不都这么演吗？亡命天涯，先找个黑……咳，先找个不用身份证的地方落脚。”
他刻意用了亡命天涯这个词，带着点自嘲，然后迅速转移话题，语气变得务实，“我们现在的问题是，现金不多了，得想办法搞点钱，还得弄个匿名电话卡。
他看向陆清让，却发现对方的视线正落在那部被他匆忙间带出来的，属于陆清让的旧手机上。手机屏幕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这手机……”徐文试探地问。
“没电了。而且，可能已经被监控了。”陆清让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是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南宫辰不会放过任何能找到我的线索。”
徐文一愣，这点他倒是没想到，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那怎么办？”
陆清让走过去，拿起那部旧手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破碎的屏幕，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我现在除了是个累赘，没什么用了。”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不会有人在意我的。”
徐文被这话刺了一下，心头莫名发堵。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不要这么想！说不定……说不定还是有人在意你的呢。”
他定了定神，迎上陆清让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努力让语气显得更加真诚：“我当时就想，这手机对你肯定很重要。也许是直觉，也许是我觉得……以你的能力，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事实证明，我带对了，不是吗？”
陆清让深深地看着他，那目光锐利而专注，仿佛要穿透他所有的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徐文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就在他快要顶不住这无声的压力时，陆清让却率先移开了视线，轻轻“恩”了一声，没有再追问。
他将旧手机放回床头柜，转而拿起徐文那个同样快没电的智能机：“当务之急，是解决通信和资金。我知道附近可能有地方可以解决电话卡，但需要一点激活资金。”
他的目光落在徐文空空如也的口袋上。
徐文苦笑：“钱……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他把自己全身上下、连同背包角落都翻了一遍，最后只凑出了皱巴巴的五十几块零钞。
徐文感觉真的有点子绝望了。
就在这时，陆清让的视线落在自己左手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块样式简单却质感极佳的手表。他沉默了片刻，开始动手解表带。
“你干什么？”徐文惊讶地问。
“这块表是定制款，没有公开售卖记录，标识也被我磨掉了。”陆清让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材质是铂金和特殊陶瓷，即便拆开卖零件，也值一些钱。应该够我们应付几天。”
徐文愣住了。他看着陆清让动作流畅地摘下那块显然陪伴他许久，可能承载着某些重要记忆的手表，心里象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涩。
这不仅仅是块表，这可能是陆清让与过去那个辉煌身份最后也是唯一的联系了。
“不行！”徐文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是你……”他想说“这对你可能有特殊意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清让抬眸看他，嘴角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自嘲弧度：“比起活下去，它不值一提。”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徐文脸上，内心低语，那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现在对我来说，没有比留在你身边更重要的东西了。”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那，好吧。”
徐文深吸一口气，接过那块还带着陆清让体温的手表，感觉沉甸甸的，“我这就去找个当铺或者二手店把它处理了。你在这里等我，锁好门，谁敲也别开。”
他站起身，准备独自面对暗巷的复杂与危险。
“徐文。”陆清让在他身后叫住他。
徐文回头。
陆清让看着他，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淅和冷静：“小心点。如果…如果你半小时内没回来，我会出去找你。”
徐文心头猛地一跳，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强烈的担忧。他立刻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别！你千万别出来找我！就待在这里，锁好门，谁叫都别开！”
他看着陆清让那双依旧苍白的脸和单薄的身形，简直无法想象对方踏入外面那片混乱会是什么下场。“这地方太乱了，你好好待在房间里就是帮我最大的忙。等我回来，一定平安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拍了拍口袋，象是在给自己打气，也象是在安慰陆清让：“放心吧，我就是去换个钱，很快的！等我回来，咱们就有激活资金了，然后……然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他差点又顺嘴秃噜出“拿到一千万”，赶紧刹住车，有些心虚地挥了挥手，不再多言，揣着那块承载手表，转身融入了暗巷浑浊的灯光与阴影之中。
陆清让站在寂静简陋的房间内，听着门外那带着急切叮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缓缓握紧了掌心。
徐文那过分坚决的阻止，并未让他感到被看轻，反而更清淅地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关切。
他走到窗边，通过肮脏的玻璃，凝视着楼下那条混乱的巷道，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