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方天靖便备了一份礼物,径直来到了朱勔在东京新置的府邸。
这次扈三娘知道去见的一个大贪官,顿时没了兴趣,也没有跟着一块去的意思。
方天靖独自来到朱勔,递上名帖,言明是“江南旧属方天靖求见”。
门房听是江南旧人,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态度倨傲地打量着方天靖。
“你就是方天靖?侯爷正在会客,让你去偏厅候着。”
显然,朱勔对方天靖这个“失踪”的旧属,并无多少好感,甚至还心存不满。
方天靖也不生气,跟着管家来到一处偏厅。
厅内陈设华贵,处处透着一股暴发户的气息。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
终于,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和脚步声,朱勔走了进来。
“方巡检?你还有脸来见本侯?当初本侯让你进京办差,结果呢?你一去杳无音讯!怎么?是在东京攀上了别的高枝,把本侯抛到脑后了?”
方天靖假装一副害怕的样子,唯唯诺诺的解释。
“侯爷息怒!下官绝不敢忘侯爷的提携大恩!今日前来,正是要向侯爷请罪并陈明缘由!”
“哦?缘由?”
朱勔冷笑一声,端起茶杯,眼皮都不抬一下。
“说来听听。若不能让本侯满意,哼,你知道后果!”
方天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侯爷容禀!下官机缘巧合之下,竟得到蔡太师的赏识,如今正在为太师府办差,实在分身乏术!”
他刻意在“蔡太师”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果然,朱勔震惊了,“蔡太师?”
“正是!”
方天靖挺直腰背,脸上露出几分“荣幸”之色。
“太师垂询下官江南风物及太湖巡检司事务,下官不敢隐瞒,据实以报。
太师听认为下官尚有些用处。便交予下官一项机密差事,不得与外界联系!”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将自己“失踪”的原因完全推到了蔡京的“秘密任务”上。
朱勔也算是蔡京一手提携,他不可能、也不敢去向蔡京求证方天靖所言真假。
他很清楚,能被太师看中,方天靖前途无量,自己不就是这样发迹的嘛。
朱勔放下茶杯,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机密差事?潜入何处?”
他上下重新打量着方天靖,似乎在思考他话语的真实性。
方天靖神色坦然:“侯爷明鉴!下官如今正潜伏在水泊梁山!
下官今日冒险前来,一则感念侯爷旧恩,不愿侯爷误会;二则下官如今身份敏感,恳请侯爷对巡检司诸兄弟稍加照拂!”
方天靖的身份,并不算什么秘密,稍微一打听就能得知,他也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朱勔沉默了。
他盯着方天靖,眼神闪烁不定。
若方天靖所言属实,他确实在为蔡京办机密要事,那自己还真不能轻易动他,甚至还要考虑拉拢。
蔡京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太湖巡检司不过小事,照拂一二也无妨,还能在蔡京那里落个好印象。
直到方天靖拿出那枚太师府令牌,朱勔终于相信。
“原来如此!方巡检…不,方大人!你竟是得了太师青眼,肩负重任!难怪!难怪!”
他站起身,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既是太师安排,本侯自当理解!些许误会,就此揭过!
至于太湖巡检司那边,你尽管放心!本侯稍后就修书一封,让他们安心办差,该有的犒赏,一分都不会少!”
“多谢侯爷体谅!侯爷大恩,方靖铭记于心!不过下官这次是秘密回到东京,还请侯爷保密!”
得到朱勔的肯定回答,方天靖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他的密探身份,不适合公开。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暴露的。
好在朱勔是蔡京的嫡系,不会随意向外传播他的身份。
朱勔热情地拍了拍方天靖的肩膀,仿佛刚才的呵斥从未发生。
“来来来,坐下说话!跟本侯说说,你近来在江湖上可有听到什么江南的风声?”
他看似随意地询问,实则是在试探方天靖。
方天靖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道:“回侯爷,下官此番任务特殊,久未归乡。不过在江湖上也确闻江南因花石纲征发,民情颇有怨怼。
具体情形,下官离得远,未能详查。侯爷坐镇东南,想必早已洞若观火。”
他点到即止,将“民怨”和“暗流”抛给朱勔,也是观察他的反应。
朱勔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随即又豪爽地大笑起来。
“些许刁民,不识天恩浩荡!翻不起大浪!有本侯在,江南就乱不了!方大人安心为太师办事便是!”
方天靖不再多言,又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朱勔这时候的态度那叫一个热情,甚至亲自把方天靖送到门口,嘱咐他有时间回一趟苏州,太湖巡检司的职位还给他保留着呢。
走出朱府大门,方天靖长长舒了口气,与蔡太师、朱勔这类官场老油条打交道,实在太累!
此刻他心里想着,“这便是大宋,朱勔这等货色都能封侯,真是匪夷所思,却真实发生。这朝廷,不要也罢,不如打碎了重来。”
就在方天靖走出朱府的时候,东京城另一处,一场蔡京随手而为的大戏已经拉开序幕。
蔡京的手腕,向来是杀人不见血,滴血不沾身。
清晨的金枪班校场,正在紧张忙碌的训练中。
金枪班教头徐宁,如往常一般操练着手下的禁军,演示着枪法技巧。
他的一番动作虎虎生威,引得周围兵卒阵阵喝彩。
然而,这样的场景很快就被打断。
他的顶头上司,金枪班统制王焕面色阴沉的走到了校场中央。
“徐宁!”
王焕的声音带着一种不耐烦,众人一看他就是没事找事,连忙散开。
徐宁收起枪,抱拳行礼:“王统制,有何吩咐?”
王焕看了徐宁一早,语气严厉的说道:“你今日操练的枪法,花架子太多!徒有其表,华而不实!
这金枪班是天子亲军,护卫宫禁,讲究的是实用杀伐!你这般练法,若是上头检阅,岂不误事?”
徐宁一愣,他今日演练的正是最基础的套路,让兵卒熟悉枪路,何来花架子之说?
找事你就直说!
他压着火气解释道:“王统制,这就是平常的基础枪路,并没有什么花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