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嬴琰蜷缩在锦被里,眉头紧锁。
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龟裂的大地上,脚下是无尽深渊。
靛蓝的右眼映出天穹破碎的裂痕,玄黑的左眼里倒映着熊熊烈火。
远处传来金戈铁马之声,似有无数黑影从地底爬出,向她伸出枯骨般的手——
她在梦中呜咽,小手无意识地攥紧被角。
睡在床榻边的阿貘突然竖起耳朵。
它笨拙地爬起身,黑鼻子轻轻蹭了蹭嬴琰发凉的小脸。
见小主人仍在梦魇中颤抖,阿貘急得原地转了两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头扎进嬴琰怀里。
它发出幼兽特有的哼鸣声,毛茸茸的脑袋贴着嬴琰眉心的青莲印记。
梦境里天崩地裂的轰鸣突然掺进一缕清音。
嬴琰茫然四顾,发现裂缝中钻出一簇簇嫩竹。
而竹梢上挂着熟悉的青铜铃铛——那是阿貘颈圈上的声响!
阿貘?
她循着铃声奔跑,忽然脚下一空。
哇啊!
嬴琰猛地坐起身,正对上阿貘湿漉漉的黑眼睛。
月光重新洒进窗棂,照见熊猫幼崽嘴里叼着的半截竹枝。
以及床榻上散落的七八个青铜小铃,它竟把挂在廊下的风铃全扯了下来。
你你吵醒我?
嬴琰揉着眼睛,发现自己的小衣都被阿貘拽歪了。
阿貘松开竹枝,突然用前爪环住她,毛茸茸的肚皮贴上来,暖得像个小火炉。
嬴琰把脸埋进它带着竹叶香的绒毛里,听见它胸腔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安稳声响。
窗外,原本要来查看的白芷悄悄退后。
她望着掌心刚凝聚的安神巫力,那缕青光渐渐消散在带着熊猫体温的夜风里。
蓝开发现庭院里的竹子秃了一大片,而嬴琰正抱着阿貘在晨光中酣睡。
小脸上还留着压出的绒毛印子,怀里紧紧搂着个青铜铃铛,像是攥住了最安心的护身符。
晨露未曦,白芷站在廊下,凝视着嬴琰与阿貘相拥而眠的身影。
昨夜女儿梦魇时泄露的那一缕巫力波动,那不是寻常的噩梦,而是天地的警示。
她抬起手,指尖掠过一片沾染巫力的竹叶,靛蓝的右瞳深处浮现出古老的巫纹。
大地龟裂,苍穹倾塌,黑色的潮水吞没城池,而在这灭世之灾的中心。
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异色双瞳如最后的星辰般明亮……
芷儿?
蓝开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白芷猛地攥紧竹叶,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鲜血滴落在地。
“你说,琰儿为何做那样的梦?”
蓝开沉默一瞬后才说道:“你可曾记得,我说过父王布置的一切是为了未来的大敌。”
白芷脸色难看:“这是真的?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让我好受些,哄我的。”
蓝开都要气笑了:“我何时骗过你。”
白芷不由得庆幸自己虽然觉得蓝开是在骗自己,但还是去竭尽全力的去教导孩子变强,否则……
她突然明白为何嬴琰会做那样的梦——
那不是梦,是未来。
“那琰儿,这是预知梦?”白芷还是问了出来。
“嗯,从她出生后我就察觉了。”蓝开话语里都是苦涩。
“多顺利啊!父王彻底掌控巴蜀,成功了。
想要继承强大力量的巫女,竟也成功了。
白家连挣扎都做不到。纵然是父王多方谋划,但也太顺利,太快了。
这要说不是天意如此,谁信?”
而他们的女儿,正是天地选中的示警者。
正午的阳光穿过窗棂,嬴琰揉着眼睛坐起身,发现阿娘和阿爹都守在榻前,神色凝重。
阿貘不安地蹭着她的手臂,喉咙里发出的低鸣。
琰儿。
白芷轻轻抚上她的额头,异色双瞳直视女儿的眼睛。
告诉阿娘,你梦里的大地……是不是有黑色的潮水?
嬴琰瞪大眼睛:阿娘怎么知道?
她比划着,还有好多金色的锁链断掉了,天上有大鸟在哭……
蓝开与白芷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白芷突然将女儿紧紧搂住,巫力如春风般包裹住小小的身体。
听着,琰儿。从今日起,阿娘要教你真正的巫觋之道。
不是摘花逗鱼的把戏。而是驾驭你眼中的力量。
嬴琰茫然地抱着阿貘,却见熊猫幼崽突然挣脱她,人立而起,胸前月牙白毛泛起青光。
更惊人的是,它竟伸出爪子,在地上划出三道与嬴琰梦中完全一致的裂痕!
阿貘……也看见了?
嬴琰声音发抖。
白芷指尖燃起青焰,在女儿眉心一点。
这不是梦,是天地在向能聆听者求救。
是被选中的人与兽。
窗外风云突变,一片竹叶飘落,一如人生。
晨雾未散,演武场的青石板上凝着露水。
蓝开一袭玄色劲装,手中一杆乌木长枪斜指地面,枪尖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芒。
嬴琰抱着比她人还高的白蜡木小枪,左眼的玄黑瞳仁微微收缩。
她能看见阿爹周身流动的气息,阿爹的每一次呼吸都牵引着天地间无形的。
左眼的玄黑瞳仁则清晰映出,枪身上流动的秩序锁链,将韵力约束成完美的螺旋。随着呼吸起伏。
枪乃百兵之祖。
蓝开手腕一抖,枪尖突然绽出七点寒星。
枪风骤起,远处箭靶上的红心突然被无形之力洞穿,而枪尖其实离靶尚有丈余!
嬴琰右眼的靛蓝瞳孔骤然放大,她看见阿爹刺出的不是枪劲,而是一缕凝成尖锥的法则。
是因果。
“虽然你娘自称巫,但本质上并无不同。
区别在于你和你娘是血脉的力量,而我大秦的歌者都是自身修炼而成。
楚国那边嫉妒我们,称我们为咒歌者,每一个字都在咒我们。”
蓝开的语气尽是得意与炫耀。
阿貘蹲在兵器架旁,爪子里攥着根竹笋,黑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蓝开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