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风雨同舟(1 / 1)

新大陆的雨季渐渐进入尾声,阳光开始刺破云层,炙烤着蒸腾着水汽的雨林。“新陆营”在风雨洗礼后愈发稳固,栅栏加高,壕沟拓宽,甚至还用当地木材搭建起了几座了望塔。与高山部落的盟约经受住了考验,双方贸易往来日益频繁,明军用铁器、瓷器、丝绸换取食物、草药、兽皮,甚至一些向导服务。营中士卒也逐渐适应了湿热气候,学会了辨识毒虫、采集果腹的根茎。

然而,这片土地从未真正平静。西班牙残部在河对岸的据点虽未再挑衅,但哨探发现,时有陌生的、装备着明显欧式火绳枪的土着出现在其营地周围,显然西班牙人并未死心,仍在暗中活动,试图拉拢其他部落。更令人不安的是,高山部落的猎手在内陆深处,发现了新的、刻有不同纹章的欧式器物碎片,暗示着可能有其他欧洲势力的触角,正悄然伸向这片富饶之地。

萧景珩与沈清辞站在新搭建的指挥所(一座宽大的木屋)前,望着眼前这片在危机与机遇中艰难成长的据点,心情并不轻松。

“西班牙人贼心不死,恐有后援。”萧景珩眉头紧锁,“内陆情况不明,若再有其他西番势力介入,局势将更加复杂。‘探索’号一去数月,音讯全无,京中局势……令人忧心。”

沈清辞递上一碗晾凉的草药茶,轻声道:“世子爷所虑极是。然眼下我等能做的,便是稳固根基,积蓄力量。妾身近日与高山部落巫医研习草药,颇有收获,已可配制几种防治瘴疠的汤剂。与土人交易所得谷物、薯类,也已试种成功,若能推广,可缓解粮草压力。至于西番……或可让张参将派精干斥候,扮作土人,深入内陆,探查虚实。”

“也只好如此了。”萧景珩叹了口气,接过药茶一饮而尽。他深知,在得到朝廷进一步指示前,他们能做的,就是在这片新土地上顽强地生存下去,并尽可能多地获取情报和资源。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跑来,神色紧张地递上一根细小的竹管:“世子爷!信鸽!从海边礁石哨塔传来的!”

信鸽!这是“探索”号离岸前约定的、在极端紧急情况下才会动用的最后联络手段!萧景珩与沈清辞脸色骤变!

萧景珩一把夺过竹管,拧开蜡封,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信。他快速展开,沈清辞也凑近观看。信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显然是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书写:

“京中剧变!陛下驾崩!四皇子继位,然三皇子党羽负隅顽抗,朝局动荡!有御史联名弹劾世子‘海外坐大’、‘心怀叵测’!侯府被围,形势危急!新帝态度未明!万望谨慎,暂避锋芒,切莫返京!——父字”

短短数十字,如同晴天霹雳,在萧景珩与沈清辞脑中炸响!

陛下驾崩!新帝登基!朝局动荡!侯府被围!弹劾如山!

一切担忧,竟以最坏的方式成为现实!

萧景珩捏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英俊的面庞瞬间失去血色。他仿佛能看到京城永宁侯府外刀枪林立的肃杀景象,能感受到父亲在重重围困中写下这封信时的绝望与焦灼!

沈清辞亦是花容失色,但她强自镇定,伸手紧紧握住萧景珩冰冷的手,声音虽颤却清晰:“世子爷!此刻万万不可自乱阵脚!父亲大人信中明言,让我们‘暂避锋芒,切莫返京’!此时若归,无异自投罗网!”

萧景珩猛地闭上眼,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冲天的怒火。再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寒的决绝:“我明白!此时回去,不仅救不了父亲,反而会坐实那些构陷之词,将整个侯府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看向沈清辞,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依赖:“清辞,如今你我,真真是风雨同舟,生死与共了。京城回不去,这新大陆,便是我们唯一的立足之地!必须守住这里,才能有将来!”

“嗯!”沈清辞重重点头,泪光在眼中闪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妾身明白!只要世子爷在,妾身无所畏惧!这新陆营,便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根基!必须让它固若金汤!”

夫妻二人执手相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家族的危难,朝堂的倾轧,将他们彻底推到了命运的悬崖边,也让他们彼此依靠得更加紧密。

“此事需绝对保密,仅限于你我、张参将等核心几人知晓。”萧景珩沉声道,“对外,只言信鸽传来京中寻常消息,避免军心浮动。”

“妾身省得。”沈清辞道,“当务之急,是进一步加强营寨防御,储备粮草,同时……或许要改变对西班牙残部及周边土着部落的策略。”

“不错!”萧景珩眼中寒光一闪,“京城剧变,三皇子党羽既能构陷于我,未必不会与海外西番势力勾结!那些西班牙人,恐会闻风而动!必须趁其尚未得到确切消息,先下手为强!”

他立刻召来张诚参将,屏退左右,将密信内容告知。张诚闻言亦是震惊不已,随即慨然道:“末将誓死追随世子爷!这新大陆,便是我们建功立业的新天地!”

“好!”萧景珩铺开简陋的周边地图,“计划变更。第一,即日起,营寨进入战时戒备,暗哨外放二十里,日夜巡逻。加速囤积粮草、弹药、药材。第二,加强对西班牙据点的监视,若其有异动,或与不明势力接触,立即回报!第三,派人与高山部落大首领密会,可适当透露西番亡我之心不死的威胁,巩固盟约,争取更多支持,尤其是……摸清内陆可能存在的金矿位置!”

“末将明白!”张诚领命而去。

命令迅速下达,新陆营的气氛悄然变得紧张起来,虽然普通士卒不知具体缘由,但都能感受到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工事加固加快,操练更加刻苦,哨探的批次也更加频繁。

数日后,萧景珩与沈清辞亲自前往高山部落聚居地,与“雄鹰”大首领会面。这一次,萧景珩没有过多掩饰,直接通过通事(那位懂汉语的老者)告知,来自海对岸的“苍白鬼”国度发生内乱,有邪恶势力可能派遣更多军队前来,企图掠夺这里的土地和黄金,奴役部落民。他强调,大明是高山部落真诚的朋友,愿与他们共同抵御外敌。

“雄鹰”大首领对远方国度的内乱似懂非懂,但对“更多苍白鬼来袭”、“掠夺黄金奴役族人”的威胁却反应激烈!部落与西班牙人本就结有血仇,闻此消息,顿时群情激愤。大首领当场再次盟誓,愿与明军共进退,并答应派最优秀的向导,带领明军斥候探查内陆矿藏和地形。

与此同时,对西班牙据点的监视也有了发现。哨探回报,近日有数名形迹可疑、衣着不同于西班牙传教士的土着,深夜潜入对方营地,密谈至天明方散。

“果然按捺不住了。”萧景珩冷笑,“传令!加强监视,若其有集结人手、打造器械的迹象,立刻报我!必要时……先发制人!”

新陆营如同一张缓缓拉开的弓,蓄势待发。京城的风暴,跨越重洋,将死亡的阴影投射在这片新生的土地上。萧景珩与沈清辞,这对被命运抛至天涯海角的夫妻,将不得不凭借彼此的智慧与勇气,以及麾下这群忠诚的将士,在这完全陌生的战场上,为生存,为未来,背水一战。

风雨已至,方舟能否渡过这场惊涛骇浪?答案,写在每一个紧绷的神经和磨利的刀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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