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一对气质雍容的中年夫妇便含笑走了过来。正是今晚做东的陈先生和他的夫人。
“江总,你可算到了。”陈先生笑着与江砚钦握手,目光随即落到季夏身上,带着温和的审视。
陈夫人的笑容则更显亲切,她自然地看向江砚钦,语气熟稔:“江总,这位是?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江砚钦神色不变,只微微侧身,将季夏更清淅地纳入他们的视线:
“季夏。”
没有前缀,没有身份界定,只有简简单单的名字。
然而,在这种场合,由江砚钦亲自引见,仅仅一个名字,分量就已足够。
陈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了几分,她亲热地拉住季夏的手,目光慈和:
“季夏……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这气质,跟江总站在一起,真是般配。”
她夸得极其高明,不直接夸美貌,而是夸“般配”,直接将两人捆绑在一起。
寒喧几句后,陈夫人笑着发出邀请:“我们几位夫人在那边支了个牌局,凑凑趣。季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来玩两把?”
她说着,目光转向江砚钦:“江总,舍得把人借给我一会儿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季夏身上。
江砚钦没有代她回答,而是低下头,声音放缓,征询她的意见:“想去玩一会儿吗?”
他的这个举动,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说明问题。他尊重她的意愿。
季夏感受到众人聚焦的视线,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江砚钦弯了下唇角,“去吧,”他声音低沉,“有事就叫我。”
陈夫人立刻笑起来,打趣道:“哎哟,这才分开一会儿就舍不得了?江总放心,保证完整归赵,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少你的。”
这番对话,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附近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人听个大概。
一时间,在场许多人心里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这位季小姐,在江砚钦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江砚钦亲自介绍、陈夫人亲自邀请并调侃、最重要的是他征询女方意见的尊重态度。
这绝不是普通女伴的待遇。这位季小姐现在正得宠,是江总心尖上的人。
季夏被陈夫人带到牌桌时,立刻成了全场最扎眼的存在。在座的其他三位夫人,年纪都与陈夫人相仿。
“哎哟,这可真是朵娇花。”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的王太太笑道。
陈夫人作势就要把自己的主位让出来:“夏夏,来,坐这儿。”
季夏怎么可能会坐,立刻婉拒,最后安静地坐在了陈夫人下手的位置。
牌局开始。
季夏牌技生疏,但手气却“好”得惊人。
她打出一张牌,对家的夫人明明能碰,却笑着说“不凑巧”。她尤豫不决时,上家的夫人会“不小心”拆了自己的牌,打出一张她正需要的。
几圈下来,季夏面前的筹码堆起一小叠。
夫人们笑着打趣:
“季小姐手气真旺。”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运气都跟着她。”
季夏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越来越清明,觉得无聊,也觉得挺有趣。
那感觉跟她家七大姑八大姨聊天差不多,但水平又高出了一些。
应该叫做语言艺术或者人情世故,她并不反感。
她们聊的都是些她插不上话的话题:某家的马场、欧洲定制的珠宝、或是某个她没听过的美容会所。
又玩了两把,季夏放下牌,浅笑着起身:“各位夫人,我去一下洗手间。”
陈夫人慈爱地点头:“去吧孩子,认得路吗?”
“认得,谢谢陈夫人。”
季夏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牌桌上的气氛就为之一变。
季夏并非真的急需,她只是想出来转转。
就在这时,两个刚才在另一桌的年轻些的女士说笑着走了进来,正在补妆,并没注意到隔间里的季夏。
“看见江总带来那姑娘了吗?啧,真是水灵。”
“能不水灵吗?瞧着还没毕业吧?男人啊,到了这个地位,都好这口。”
“也不知道什么来头,看着挺单纯的。”
“单纯?能搭上江砚钦的,哪个是简单的?你看陈太太她们,不也得捧着?万一人家真成了江太太呢?”
“江太太?你想多了吧!没听说吗,京城那位红三代在追江总,放着那样的家世不要?”
“这种小姑娘,新鲜劲儿罢了,玩腻了就换了。你看她刚才那牌打的,一看就没见过世面,全靠大家让着……”
话语声随着她们离开而远去。
与此同时,牌桌上也正聊着季夏。
王太太慢悠悠地洗着牌,语气带着惯有的刻薄:“小姑娘是挺漂亮,就是这出身……怕是上不了台面。江总这回倒是难得认真,还带出来了。”
另一位太太附和:“是啊,看着挺安静,就是小家子气了点,放不开。”
陈夫人摸了一张牌,眼皮都没抬,淡淡开口,一句话就定下了调子:
“都少说两句。”
“江总的脾气,你们不是不知道。他既然肯把人带到我们跟前,是什么意思,你们心里得有数。”
“这会儿在背后嚼舌根,万一将来……这姑娘真有点造化,你们今天说的话,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一番话,不轻不重,既警告了众人,也点明了利害关系。
王太太几人交换了个眼神,都讪讪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陈夫人的潜台词:我不管你们看不看得上她,但江砚钦我们得罪不起。在他明确表态前,都给我放聪明点,表面功夫必须做足。
季夏刚从洗手间出来,手机就震动起来。看到屏幕上“江叔叔”的名字,她有些意外,接通后压低声音:“喂?”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电波质感,背景是微弱的夜风声:“是不是很无聊?”
他就象在她身上装了雷达。
季夏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看着不远处宴会厅的流光溢彩,诚实地回答:“也还好。”
“哦?”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点探究的笑意,“什么叫‘也还好’?”
“就是……”季夏斟酌着用词,把自己刚才的观察说了出来。
“感觉挺有意思的。那些夫人,穿着几十上百万的高定,戴着传承的珠宝,说话比外交官还滴水不漏。”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看透本质的狡黠:
“可她们聊来聊去,也不过是谁家的丈夫又有了新的红颜知己,谁家的项目又赚了多少钱,谁又买了颗新宝石在眩耀……本质上,和市井巷口聊的家长里短、攀比眩耀,没什么不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他一声极低的带着胸腔共鸣的笑声。
“我的夏夏,”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夸奖,“总结得很到位。”
被他这么一夸,季夏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转移话题:“你不需要陪陈先生他们吗?”
“不用。”他答得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规则由我定”的随意,“在露台抽烟。”
“要不要过来?”
季夏看了一眼宴会厅的方向,拒绝:“不要。我还要回去玩牌。我赢了好多钱。”
电话那头,江砚钦低笑一声,语气充满了纵容的调侃:“恩,夏夏牌技真好。”
小姑娘也笑:“才不是,我知道是她们故意输给我的。”
“知道还这么开心?”
“有人愿意变着法子让我开心,为什么不呢?”她顿了顿,声音轻快,“赢了钱,我请江叔叔吃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认真:
“比起吃饭……”
“江叔叔现在更想你。”
“过来露台,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