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正在厨房收拾,门铃响了。
她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提着医药箱、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以及一身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年轻人。是陈医生和李扬。
“江叔叔在卧室,刚吃完东西睡下没多久。”
季夏侧身让他们进来,引着两人来到主卧门口,轻轻推开房门。
江砚钦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平板处理工作。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先是掠过陈医生和李扬,最后在季夏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几不可查地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陈医生先是检查了手臂上的伤,问题不大。他又准备检查旧伤,因为旧伤面积很大,需要将江砚钦的居家裤腰侧解开一点,以便观察疤痕末端。
李扬上前帮忙,但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和生硬,不小心拉扯到了布料。
江砚钦虽然没有出声,但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呼吸也微微一滞。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被一直关注着他情况的季夏敏锐地捕捉到了。
“还是我来吧!”
可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脸瞬间红了,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李扬如蒙大赦,立刻躬敬地让开位置。
陈医生赞许地看了季夏一眼:“季小姐,麻烦你,动作轻一点,帮我一下。”
季夏屏住呼吸,手指微颤,小心翼翼地按照医生的指示帮忙。在这个过程中,江砚钦腹部一侧更下方的疤痕不可避免地暴露了更多。
那疤痕比她之前惊鸿一瞥看到的更加狰狞可怖,蜿蜒而下,仿佛一条恶毒的蜈蚣,盘踞在他紧实的皮肤上,明确地暗示着当初的伤害蔓延向了何处。
季夏的心象是被狠狠揪了一把,又酸又疼。同时,一股巨大的羞意涌上来,她的耳朵尖都红透了,眼神慌乱地瞥向一旁,根本不敢直视那片局域,手上动作更加轻柔,生怕弄疼他。
而江砚钦,自始至终没有看她暴露的伤处,他的目光一直沉沉地落在她的脸上,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份心疼、那份慌乱、那份强装镇定的羞窘,都尽收眼底。
陈医生一边专业地检查、按压,一边语气严肃地交代:
“旧伤局域血液循环和感觉会差一些,需要特别注意,保持干燥清洁,避免压迫。”
“炎症期可能会引起周边组织酸痛甚至痉孪,需要适当的热敷和按摩缓解,但要注意力度和位置。”
“如果出现红肿加剧或者异常疼痛,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每一条嘱咐,都象是一记小锤,敲在季夏的心上,也让她脸上的热度又升高一分。这些护理事项,听起来都太亲密了。
但一想到他的那片伤疤所代表的,他曾经历过的、她就算如何脑补可能都无法还原的惨烈,那刚升起的羞涩就瞬间被巨大的心疼和崇敬压了下去。
检查终于结束。季夏几乎是立刻帮江砚钦把衣物整理好,象是完成了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悄悄松了口气,额头都沁出了一层细汗。
江砚钦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仿佛一切如常,只是对陈医生道:“有劳。”
陈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便提着药箱告辞了。李扬留下来,开始低声向江砚钦汇报工作。
季夏轻手轻脚地退到客厅,却没有离开,她坐在沙发上,能隐约听到卧室里传来男人低沉而简洁的指示声。
“可以。”
“按第三套方案推进。”
“告诉对方,我没有第二次耐心。”
他的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和冷意,是季夏从未接触过的、属于上位者的另一面。
期间他的手机响了几次,他接起,谈话内容涉及着她听不懂的术语和巨大的资金数字,但他处理起来举重若轻。
季夏看着墙壁,仿佛能通过它看到那个苍白虚弱却依旧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距离感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他离她的世界太远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就到了他该吃药的时间。季夏看了看时钟,深吸一口气,那种因英雄滤镜和心疼而生的勇气占据了上风。
她倒了杯温水,拿着药片,再次走进主卧。
李扬的汇报刚好到一个段落。季夏走过去,声音比之前镇定多了,带着一种温柔的坚持:
“江叔叔,该吃药了。”
江砚钦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片和水杯上,又缓缓移到她的脸上。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极轻地“恩”了一声。
没有了下一步动作,他向后靠进床头,将吃药这件事全然交给了她。
!!!
一旁的李扬瞳孔瞬间地震!
他眼睁睁看着自家那个杀伐决断、说一不二的老板,此刻居然……居然象个生活不能自理似的,等着人喂?!
李扬的脚趾头在皮鞋里尴尬地抠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多馀得象个巨大的电灯泡。他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恨不得自己能隐身、或者立刻变成墙上的一幅画。
内心:我什么都没看见!老板只是手疼!对,手疼!
季夏脸上微微发热。但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疲惫的神情,那股心疼立刻压过了羞涩。
他是病人,他是英雄,他需要照顾。
她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药片送入他口中,然后又将水杯递到他唇边。
江砚钦就着她的手,低头喝水。他的嘴唇擦过杯沿,喉结滚动,将药咽下。
喂完药,季夏站起身,对一旁已经石化的李扬礼貌地点点头,端着空水杯,脚步轻缓地走了出去。
直到房门轻轻合上。
卧室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李扬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感觉自己目睹了比千亿商业并购案更惊心动魄的场面。他偷偷瞄向自家老板,心脏砰砰直跳。
自家老板此刻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度餍足的弧度,象一只被顺毛顺得极其舒服的猛兽。
随即,江砚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目光倏地扫了过来。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冷厉和深邃。
李扬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九十度鞠躬,语无伦次地找借口:“老、老板!我想起来还有个紧急邮件没回!我、我先去处理一下!”
说完,他几乎是用逃的速度,跟跄着冲出了主卧,还求生欲极强地把门轻轻带上了。
背靠着冰冷的房门,李扬捂着狂跳的心脏,长长吐出一口气。
疯了疯了!
他刚才绝对是眼花了!
他那如同精密机器般冷酷无情的老板,怎么可能做出……做出那种类似大型猫科动物被撸爽了的表情和动作?!
而且对象还是季小姐那只纯良得不得了的小白兔!
这画面太惊悚!
房间里,江砚钦听着门外仓惶远去的脚步声,心中却满是被小姑娘全心全意照顾而生出的愉悦和满足。
“心疼了?”
很好。
他象是对季夏说,又象是自言自语。
“宝宝,江叔叔会帮你,把心疼变成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