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转眼便过去了两个时辰。
林轩看着桑文眼下的淡淡青影,心中泛起怜惜,轻轻握住她忙碌的手腕,温声道:
“好了,桑文,天色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快回去歇息吧。”
桑文却固执地摇头,目光坚定地落在他的伤臂上:
“我不累。殿下忧伤再审,身边不能离了人伺候。”
“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了。”
林轩见她不肯,便故意抬了抬受伤的左臂,虽然动作依旧有些滞涩,但确实已能小幅度活动:
“你瞧,那‘回春丹’确有奇效,此刻伤口已然愈合大半,些许动作已无大碍。你若再不回去休息,明日熬出病来,反倒是本王要心疼了。”
桑文见他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担忧仍未尽去,迟疑道:
“可是……”
见她仍是尤豫,林轩眼底掠过一丝狡黠,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几分戏谑打趣道:
“可是什么?莫非……桑文是舍不得离开本王,打算今晚就开始……侍寝吗?”
说着,他竟真的掀开身上的锦被,一副好整以暇、等待她“投怀送抱”的模样,嘴角噙着坏坏的笑意。
“呀——!”
桑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浑话和动作惊得低呼一声,脸颊瞬间红透,如同熟透的樱桃。
她慌乱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林轩,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心跳如擂鼓。
其实,若林轩此刻真有此要求,她心中多半是不会拒绝的。
只是她深知林轩只是在开玩笑,加之自己确实还未做好心理准备,一时间羞得无地自容。
“殿下……您…您莫要胡说!我…我这就回去!”
她语无伦次,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慌乱:
“殿下您好生歇息,明早桑文再来服侍您换药~!”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步履匆匆,头也不敢回地小跑出了寝殿,那窈窕的背影都透着一股羞怯。
看着桑文慌乱离开的背影,林轩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只觉得心中的烦闷与身体的痛楚都被冲淡了不少。
桑文前脚刚走,后脚谢必安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寝殿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峻面孔。
“殿下。”他躬身行礼,声音低沉。
“查得如何?”林轩收敛了笑意,目光变得锐利。
谢必安神色凝重,沉声禀报:
“之前逃走的两名刺客……找到了。在城西一处废弃的民宅内。只是……属下赶到时,他们已被人灭口,一剑封喉,干净利落。”
林轩闻言,眼神骤然一凝,寒光乍现。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对方行事之狠辣果决,远超他的预期,竟连侥幸逃生的同伴都不放过,这等手段,着实令人心寒。
谢必安迟疑了片刻,试探着说道:
“殿下,对方如此狠辣决绝,不留任何活口线索……您看,会不会是东宫,或者……长公主的手笔?”
林轩靠在软枕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床沿,摇了摇头,眉头微蹙:
“说不准。太子一向爱惜羽毛,惯会做那伪善仁厚的表面功夫,这般酷烈直接的手段,不象他的风格。至于长公主……”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权衡:
“她倒是有些可能,只是她今日才向本王示好,转眼就派人刺杀?
只是他想起原着中林相对李云睿的评价:“这女人是疯的~!”
李云睿的疯狂和心思,确实不能以常理来推论,或许真是她出手试探也未可知~!
“难不成是敌国奸细,意图搅乱京都局势?”谢必安提出另一种可能。
“都有可能,也都有可能不是。”
林轩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敌国奸细若想搅局,直接对本王下手,收益未必最大。一时间,还难以断定是谁在幕后主导。”
只是什么都不做也不是他的风格,于是出言吩咐道:
“必安,明早你再去一趟鉴查院,给那个朱格施施压,或许能从他那得到些线索~!”
“是,殿下。属下明白。”谢必安躬身领命。
安排好这些,林轩挥了挥手,谢必安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隐入殿外的黑暗中。
寝殿内再次恢复寂静。
林轩躺在床上,本以为会因受伤和今日的惊险而疲惫,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毫无睡意,精神甚至有些异样的亢奋,体内仿佛有一股温和的力量在缓缓流淌,滋养着四肢百骸。
“难道是‘回春丹’的药效还未完全吸收?竟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他暗自诧异。
“既然睡不着,长夜漫漫,枯躺也是无趣,不如出去找点乐子,此刻范闲应该还没等到郭保坤吧~!”
想做就做,他立马叫上谢必安,化作两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子府,穿梭在京都寂静的街巷之中。
很快,根据谢必安的指引,两人来到一处僻静无人的街道,这里是郭保坤回府的必经之路。
天空月朗星稀,倒是看戏的好地方。
林轩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街道旁一处高耸建筑的飞檐阴影下。
“谢必安,我们就去那里好了,视野好,也够隐蔽~!”
谢必安没有多言,托着林轩脚尖一点,如同夜枭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处飞檐之下,完美的隐藏在阴影之中。
他看着下方空空如也的街道,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
“殿下,我们为何来此……难道真是在等那郭保坤?”
林轩嘴角勾起一抹早有预料的笑意,压低声音道:
“之前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范闲为何要邀请本王去流晶河畔吗?别急,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一会儿你就能知道答案。”
谢必安闻言,虽仍是不解,但不再多言,只是抱剑肃立,准备静观其变。
然而,他的眼神却不自觉地偷偷瞥向身旁的林轩。
只因从两人离开皇子府开始,他就发现了一件极为惊人的事情——殿下明明就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但他却几乎感受不到殿下身上的任何气息!
呼吸绵长几近于无,心跳声更是微不可闻,整个人仿佛只是一道幻影一般。
若非刚才他与殿下有所接触,否则他会怀疑眼前的不是一个人~!
‘这等敛息匿迹的手段……简直神乎其技!就算是我这九品武者也做不到这种地步!殿下他……何时有了这等本事?’
他深知这必然是殿下的秘密,很自觉的没有多问。
就在此时,街道尽头传来了些许动静。
一顶颇为华丽的轿子,在几名轿夫和两名随从的簇拥下,晃晃悠悠地朝着这边走来。
轿帘上绣着郭府的标记,正是郭保坤的轿子无疑。
谢必安精神一振,低声道:
“殿下,郭保坤来了。”
林轩微微颔首,目光却投向轿子后方的黑暗:
“注意看,主角可不止一个。”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陡然从后方巷道中急速掠出,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逼近了轿子!
此人一身夜行衣,却并未蒙面,手中紧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轿子!杀气凛然!
谢必安眼神一凝,瞬间认出此人,惊道:
他急忙看向林轩询问:
林轩却老神在在地摆了摆手,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不必,静观其变,正主还没登场呢。”
果然,就在滕梓荆即将靠近轿子,手中短刀即将挥出的刹那,另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从斜刺里冲出,后发先至,准确地拦在了滕梓荆与轿子之间~!
来人一身蓝色长衫,面容俊朗,不是范闲又是谁?
“范闲?!”谢必安这下是真的吃惊了,低呼出声,“他此刻不是应该在司理理的花船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林轩嘿嘿一笑,解释道:
“这便是他的目的之一,表面邀请本王同游流晶河,暗地里却是调查滕梓荆妻儿的下落~!”
谢必安恍然大悟,看向下方范闲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为了一个滕梓荆,他竟然不惜自毁名声,着实令人钦佩。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林轩说辞的异样:
“殿下说这是他的目的之一?难道他还有其他目的?”
“属下不是很明白,那可是晨郡主,京都第一才女,容貌更是上佳,虽说身子骨弱了些,但迎娶晨郡主,又掌管内库财权,地位可以说是一步登天,范闲怎会如此抗拒~!”
林轩听完,不由轻叹一声:
谢必安闻言,神情有些惊愕,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可是堂堂二皇子,陛下的亲生血脉,身份尊贵无比,无数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你居然还想隐世而居?’
“殿下,您……”谢必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林轩收回目光,看到谢必安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不由失笑,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说了你也不懂。看戏看戏,好戏快开场了!”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下方的街道上。
只见范闲拦下滕梓荆后,两人先是快速过了几招,动作迅捷,拳脚带风,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嘭嘭”的闷响。
不过没过几招,两人便同时停手,似乎快速交谈了几句。
距离太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到滕梓荆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眼中的杀意也消散了许多。
接着,范闲独自一人,如同猛虎出闸般,径直冲向了郭保坤的轿子。
那几名轿夫和随从哪里是范闲的对手,几乎是一个照面,就被范闲三拳两脚打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连轿子都顾不上,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然后,便是经典的名场面了。
范闲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硕大的麻袋,动作娴熟地从后面猛地套住刚探出身子的郭保坤!
“呜……呜呜呜!什么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礼部尚书郭攸之!”麻袋里传来郭保坤惊恐又愤怒的闷叫声。
范闲一边毫不客气地拳脚相加,拳拳到肉,发出“砰砰”的闷响,一边还故意用略显浮夸的语调自报家门:
“哎哟!啊!范闲?!!!
接下来那麻袋在地上扭来扭去,象一条巨大的蠕虫,配合着郭保坤的惨叫和范闲那“嚣张”的宣言,场面着实有些滑稽。
屋檐上,谢必安看着范闲那毫不留情的下手,眉头微蹙,有些担忧:
“殿下,范闲下手是不是太重了?这郭保坤好歹是宫中编撰,若是真打死了,恐怕……”
林轩却看得眉开眼笑,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安啦安啦,放心吧,范闲下手有分寸着呢。你听这中气十足的惨叫声,顶多就是断几根肋骨,躺上几个月,死不了人的。这郭保坤平日里仗着他爹的势,嚣张惯了,挨这顿打,不冤~!”
果然,没过多久,麻袋里的惨叫和蠕动渐渐微弱下去,最后彻底没了声息,显然是晕了过去。
范闲又踹了两脚,确认对方真的晕了,这才停了手。
这时,滕梓荆也从暗处现身,两人站在“尸体”般的麻袋旁,低声交谈了几句。
随后,便见两人一同转身,迅速离开了现场,身影没入黑暗之中,看方向,正是往王启年家去了。
谢必安看向林轩:
“殿下,他们走了,我们是否要跟上去?”
“跟!当然要跟!”林轩兴致勃勃,“后面还有一出夫妻重逢、感人肺腑的大戏呢,怎么能错过?
看着一脸兴致勃勃的林轩,谢必安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他发现他这个殿下似乎不止是性情大变,甚至还未卜先知,很多事他都能提前知晓。
就象现在,他又是如何得知后面还有场“重逢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