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子府,林轩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去了桑文所在的“听竹苑”。
院中静谧,偶有鸟鸣。
他放轻脚步走近,通过半开的窗户,恰好看到桑文正坐在小厅的桌前用午膳。
然而,当林轩看清桌上的饭菜时,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桌上,只有孤零零的一碗白米饭,外加一碟清炒时蔬,一碟看似寡淡的豆腐,连点油星都少见。
他林轩带回来的人,在府里就吃这个?!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去膳房问责的冲动,但还是沉着脸,迈步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桑文抬起头,见是林轩,连忙放下碗筷,起身行礼:
“殿殿下。”
林轩的目光扫过桌上那堪称“简陋”的饭菜,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这就是府里给你准备的午膳?膳房的人是干什么吃的,竟只给你安排这个?!”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外走,看样子是真要去找膳房的麻烦。
桑文见他误会,心中一急,也顾不得礼仪,连忙上前两步,急切地解释道:
“殿下息怒!不…不关膳房的事!是…是民女自己要求的!”
林轩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中带着疑惑:
“你自己要求的?”
桑文微微垂首,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固执:
“殿下能收留民女,已是天大的恩情。民女……民女住在府内,衣食住行皆由殿下供给,心中已是徨恐不安,岂敢再奢求珍馐美馔,给殿下增添负担?粗茶淡饭,已是极好了。”
林轩一听,顿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典型的寄人篱下的心理嘛!
他这个现代灵魂立刻开启了忽悠模式。
“桑文姑娘,你这就太见外了,”他语气轻松地说,“在本王这儿包吃包住是基本福利,你若是吃得不好,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本王吝啬,连你的饭食都供应不起?”
说着他把一直提着的食盒往桌上一放,动作利落地打开。
顿时,烧鸡的焦香、红烧肉的酱香、虾仁的鲜香扑面而来,瞬间把先前的清淡气息冲得一干二净。
林轩从中端出一只油光锃亮、香气扑鼻的烧鸡,又陆续取出两个精致的瓷碟,一碟是色泽红亮的红烧肉,另一碟是清炒虾仁,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本王今日去一石居,觉得这几道菜味道尚可,便想着带回来给你尝尝。”
林轩将菜肴一一推到桑文面前,脸上带着自然而然的笑容:
“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桑文看着眼前瞬间变得丰盛无比的餐桌,又看了看林轩那带着期待的眼神,一时愣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
她自幼学艺,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有对她示好的,但大多带着明确的目的和贪婪。
像林轩这般,身为尊贵的皇子,却如此细心体贴,记得给她带吃食……这种纯粹的关怀,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殿下…这…这……,民女何德何能……”桑文受宠若惊,声音都有些哽咽。
“都说了,别民女民女的,显得生分,”林轩故意板起脸,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责怪,只有温和,“而且在本王这里,无需这般小心翼翼。”
看着林轩真诚的目光,桑文心中的坚冰仿佛又融化了一角。
她迟疑了一下,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又看了看林轩,鬼使神差地,轻声开口道:
“殿下……您……您可用过午膳?若是不嫌弃……与桑文一同用些?”
话一出口,桑文自己都吓了一跳,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云,连忙低下头,心中懊恼自己怎会如此唐突失礼。
然而,林轩的反应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只见林轩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璨烂的笑容,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般,毫不尤豫地应道: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其实已经吃得很饱了,但美人相邀,别说是有点撑,就算是真的撑得走不动路,他也得再塞下几口!
他立刻吩咐门外候着的侍女再去添一副碗筷,然后极其自然地坐在了桑文的对面,亲手撕下一只肥美的鸡腿,放到桑文面前的碟子里。
“来,尝尝这个,一石居的烧鸡可是一绝,外酥里嫩!这个红烧肉也不错,特别下饭,你尝尝!还有这个虾仁很鲜的……”
看着自己碗里瞬间堆成小山的菜肴,再看着对面皇子殿下那堪比美食博主的热切眼神,桑文忍不住轻轻笑了。
“殿下,太多了……”
林轩说着又要去夹那块最大的红烧肉,结果动作太急,差点把筷子甩出去。
桑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容如春风拂过,让整个房间都明亮了几分。
她小口咬了下鸡腿,抬头对上林轩期待的目光,轻声道:
“很好吃,谢谢殿下。”
林轩顿时心花怒放,又把另一个鸡腿撕下来放进她碗里:“喜欢就多吃点!不够本王再去买!”
看着桑文终于不再拘谨的样子,林轩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很好,距离成功投喂又近了一步!
午后,阳光正好,带着一脸痴笑的林轩从听竹苑中走出来。
与桑文那一顿轻松愉快的午膳,美人浅笑,气氛融洽,让他的心情很是愉悦。
他也没想到只是带了一顿饭,居然可以与桑文发展得如此迅速。
就在这时,身旁微风拂过,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正是谢必安。
“殿下。”
谢必安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躬身行礼。
“范闲那边怎么样了?”林轩心情甚好,语气也带着几分随意。
“范闲半路偷偷下了马车,独自一人去了鉴查院。”
林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带着几分戏谑和了然,摇头嗤笑起来:
“呵,这家伙……真以为这样就甩开眼线,偷偷摸摸溜进鉴查院?天真!”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调侃,仿佛在点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也不想想,若是没有人提前授意,他怎么可能这般轻易的踏入鉴查院的大门~!”
他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庆帝和陈萍萍为他那位“老乡”铺好的路罢了。
范闲的顺利,从来都不是偶然。
不过这也说明,剧情大体还是沿着原有的轨迹在走,并没有因为他的插入做出太大改变。
对他而言,也算是件好事。
“唉,只是可惜了啊……就是没能亲眼看到,范闲和王启年那个活宝见面的名场面。特别是王启年卖惨被揭穿的场面,一定非常精彩~!!”
谢必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自家殿下时而吐槽,时而分析,时而惋惜,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只是微微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他不太明白殿下为何对范闲如此感兴趣,但他深知,殿下所思所想,远非他所能完全揣度。
“殿下,是否需要继续关注范闲和鉴查院那边的动静?”谢必安沉声问道。
林轩随意的摆了摆手,恢复了那副慵懒中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态:
“不必了。鉴查院那边,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咱们啊,等着看戏就好。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只是他无论怎么也没想到,范闲的好戏没看上,却先看上了自己的好戏。
第二日一早,天光未大亮,林轩还沉浸在与周公下棋的美梦中,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殿下。”
门外传来谢必安熟悉的声音,只是那语调比平日更沉凝几分。
林轩睡眠朦胧地应了一声:
“进来。”
谢必安推门而入,他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比面对强敌时更加紧绷。
“何事?”
林轩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心中已有不祥预感。
谢必安若非有天大的事情,绝不会在他就寝时这般打扰。
“殿下,”谢必安躬身行礼,垂首道,“出事了。贺宗纬……死了。”
“什么?!”
林轩瞬间睡意全无,猛地从床上坐直身体,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贺宗纬死了?他怎么死的?昨天在一石居不还好好的?!”
他脑中飞速运转,贺宗纬在原着里虽然是个小丑般的角色,但命长得很,后期还给范闲找了不少麻烦,怎么现在就死了?
怪不得昨日系统奖励了120点命运值和敛息术,原来那“严重偏转”不仅仅是声誉受损,更直接预示了他的死亡!
谢必安的声音低沉而清淅:
“据查,是昨夜于自家卧房内遇害,今早被家人发现,并报官。被人一剑封喉,手法干净利落,是高手所为。”
林轩的心猛地一沉。一剑封喉,用剑高手……他立刻抓住了关键点,眼神锐利地看向谢必安:
“然后呢?京都的舆论是不是已经指向你了?”
谢必安头垂得更低:
“殿下明鉴。现场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但凶徒刻意模仿了属下的剑法路数,虽只得其形,未得其神,但足以误导寻常武人和仵作。更麻烦的是,从昨夜后半夜开始,市井坊间便有流言悄然传播,说……说此事乃是殿下您授意属下所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
“流言称,殿下是因昨日贺宗纬当众诋毁《红楼》,忤逆了殿下,故而雷霆震怒,以此血腥手段震慑宵小,彰显皇子威严与手段。还说……殿下昨日在一石居所言‘休怪本王不讲情面’,便是对此事的预告。此举意在警告所有敢与殿下作对之人,即便是读书人,殿下亦杀之如蝼蚁。”
林轩气得一拳捶在床沿上,脸色铁青。
这一手栽赃嫁祸,可谓又狠又毒!
不仅杀了人,还精准地利用了昨日一石居的事件,将动机、手段、甚至他随口说出的“警告”都完美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一下子就把他在一石居好不容易塑造出的“心系文人”、“开明皇子”的形象打得粉碎!
那些昨日还对他感恩戴德的读书人,此刻恐怕已是人心惶惶,视他如修罗恶鬼。
书局的计划尚未开始,便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一些原本支持他、或是打算观望的人,此刻必然心生疑虑,甚至转而投向对立面。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林轩怒极反笑,眼神冷得象冰,“这是看本王昨日风头太盛,立刻就给本王来了个下马威,一石二鸟,既打击了范闲,又离间了本王与文人士子!”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破局。
“必安,你觉得是谁干的?”
林轩看向谢必安,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想听听这位九品高手兼心腹的判断。
谢必安沉吟片刻,道:
“太子殿下的嫌疑最大,他向来与殿下不和,又是此事的最大获利者。而且对方胆敢在京都行凶,必然在京都有着极强的势力。”
林轩冷哼一声,接过话头:
“太子?他或许想,但他未必敢在京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是李云睿的手笔,也只有她才敢如此毫无顾忌的在京都杀人~!
她这一手,不仅是在敲打林轩,也是在打击范闲~!
范闲初入京都,林轩便与他‘走动’频繁,昨日更联手搞出书局风波。
若是林轩的名声臭了,那范闲也会受到牵连,遭人唾弃~!
想通了关键,林轩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激起了强烈的斗志。
他可不是原着里那个步步为营、最终被逼上绝路的李承泽!他是林轩,一个拥有现代灵魂和系统傍身的穿越者!想把他当软柿子捏?做梦!
“殿下,可要属下去解决那些散步谣言之人……”
谢必安眼中寒光一闪,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他向来信奉武力解决,尤其是被人如此污蔑,更是杀意凛然。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大脑飞速运转。
硬碰硬不行,消极辩解更不行,那只会越描越黑。
忽然,他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他们不是想玩舆论吗?不是想给本王扣上一个‘残暴不仁、打压文人’的帽子吗?那本王就陪他们玩玩!”
他看向谢必安,眼神锐利而自信:
“必安,你一会去一趟鉴查院,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