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栓?那个前几天还和他在丁婉茹家里一起大快朵颐野兔肉,痛快喝地瓜烧的汉子。
那时王老栓还约定好下次再一起喝酒,怎么转眼间就去世了。
陈永强消化了这个信息,才开口问:“前几天见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杨大海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今早他老伴摸索著来敲我家门,说老栓夜里起来解手,一头栽在院子里就没再起来。等发现时,身子都凉透了。”
“我这就过去。”陈永强转头对林秀莲低声嘱咐。
“你在家歇著,我去王老栓家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王老栓是村里的老光棍,直到四十多岁才娶了个半瞎的媳妇,两口子相依为命多年,如今这一走,留下那眼睛不便的老伴可怎么过。
陈永强跟着杨大海匆匆出门,脚步沉重。
他的心情却与上山祭拜时截然不同。生死无常,前几天还一起喝酒谈笑的人,转眼就阴阳两隔。
陈永强赶到王老栓家时,院子里已经聚了不少乡亲。
几个汉子正忙着用竹竿和帆布搭灵棚,女人们则在灶房进进出出,准备着治丧要用的物什。
王老栓的老伴张审坐在门槛上,用衣袖不停地抹着眼泪:“老栓啊,你这一走,叫我这个半瞎的老太婆可怎么活啊”
村长的老婆李彩凤蹲在她身旁安慰:“人死不能复生,日子总得过下去。你放心,生活上的困难,村里会帮着解决的。”
“永强来了啊。”杨铁柱正扛着条凳进来,看见他便打了声招呼。
陈永强点点头,这种白事得自找活干。他走到柴堆前,抡起斧头劈起柴来。
他一边劈柴,一边听着院子里乡亲们的交谈。
有人说王老栓走得突然,连句话都没留下。
陈永强将劈好的柴整齐地码放在灶房门口,又看见水缸里的水快见底了,便挑起水桶往村里的水井走去。
来来回回挑了三四趟水,直到把所有都能装水的地方都装满水了,陈永强才放下扁担。
“永强,歇会儿吧,喝口水。”丁婉茹端来一碗茶水。
陈永强接过碗,轻声问了一句:“王老栓到底得了什么病?”
丁婉茹只知道王老栓身上有老毛病:“我劝过他去县医院仔细查查,可他总说庄稼人没那么金贵,抓几副药吃吃就好。搜嗖暁说蛧 耕辛蕞全”
“都是我学医不精,没有早发现。”丁婉茹叹了口气。
陈永强沉默地把碗里的水喝完:“这不怪你,老栓叔的性子我们都知道,倔得像头牛。”
他望着院子里忙碌的乡亲,心里清楚这场丧事才刚刚开始。
在石门村这样的北方乡村,丧事有一套老辈传下来的规矩。
头三天是停灵期,王老栓的遗体被安放在临时搭起的灵棚里,头朝西,脚朝东,身上盖着白布。
村长杨大海把陈永强拉到一旁,低声交代:“永强,你帮着去镇上置办东西,香烛纸钱、白布白酒这些都得备齐。”
陈永强点头应下。他知道这丧事至少要操办三天,第一天报丧、设灵,第二天接待亲友吊唁,第三天才出殡下葬。
李彩凤在一旁提醒,“王德民在县城做生意,还得叫个人去通知一下。”
眼下最要紧的是派人去给王老栓的远亲报丧。
陈永强自告奋勇:“我去吧,顺便把需要的东西买回来。”
这个王老栓本家名叫王德财,王德民是他的亲弟弟,早些年就去县城里讨生活,很少回到石门村。
杨大海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你去最合适,德民性子倔,但跟你还说得上几句话。”
说著从怀里摸出几张钞票,“这些先拿着,不够的你垫上,回头村里给你补。”
陈永强推开了村长的手:“不急,等办完事再说。”
他回家推上那辆新买的自行车,跟林秀莲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蹬车出了村。
从石门村到县城有三十多公里,花了两个多小时,陈永强才到达县城。
他有一段时间没来县城了,变化很大,有些路都快认不出来了。
一路问下来,最后在城西的农贸市场找到了王德民的粮油铺子。
铺面不大,王德民正坐在柜台后扒拉着算盘对账,身上穿着件半旧的的确良衬衫,比在山里时胖了些。
“德民叔。”陈永强在门口喊了一声。
王德民抬起头,愣了片刻才认出他来:“永强?你怎么来了?”
陈永强直接说明来意:“德财叔他今天早上走了。”
王德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我哥,他怎么走的?”
“说是夜里起夜,摔了一跤就没起来。”陈永强简单说明了情况,
“现在村里正在帮忙搭灵棚,后天出殡。您看”
王德民沉默了许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辛苦你大老远跑来报信。先喝口水吧。”
早年他们兄弟俩关系并不和睦,如今王老栓既然已经走了,就算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也该放下了。
陈永强喝了口水,注意到王德民这家粮油店生意还挺红火,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有好几个顾客上门。
“德民叔,您先忙,我手头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了。”陈永强还得去置办丧事需要的物品。
“那我就不留你了。麻烦你跟杨村长说一声,我今晚要是赶不回去,明早一定到。”王德民边说边忙着给顾客取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德民来县城谋生,如今做了上门女婿,这事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家里开口。
陈永强应了一声,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返程路上,他琢磨著往后要是山货收得多,或许也可以考虑到县城来卖。在镇上,两三头野猪肉得摆一天才能卖完。
“就是离得太远,来回得三四个钟头,不太划算。”
丧事要用的物品,陈永强还是决定回镇上采买。各地风俗不同,县城里反而不容易买到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