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中，身上布满泥点与灰尘的中年汉子看着床上方勇，他是方信二伯，方勇二哥，他的表情越发的无奈。
他今天上街想买点肉给孩子改善一下生活，不曾想看到方信在那卖藕，边上摊位生意不错，但方信的摊位前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
后来遇到村长，知道方信借钱，就猜到了方信不死心想要靠卖藕还债，但这咋可能！
方信读书成绩好已经让他们非常高兴了，04年的大学还是很难考的，但方信成绩能稳定在一本线，这妥妥的读书娃娃去做生意，他真觉得不行。
做生意跟读书可是两回事，就是方信脑子再好，他也不信方信能赚钱。
方信平时基本不下地，皮肤白得跟城里的女生一样，整个人看着还十分的秀气和温和，做生意怕是遇到几个凶一点的人买东西都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村长看不下去了，他想起了自己那个玩泥巴的孙子，又想起了方信那不要脸的劲，说一个会做生意赚钱的亲戚。
他是很相信方信的：
“方信那个娃娃可以，当着我的面都可以睁眼说瞎话，说什么亲戚，那不要脸的劲，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他做代表去开会的时候，是真见过那些有学历还做生意成功的人，比起来可能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但那股子不要脸的劲，方信真的不比任何人差。
“村长，我家方信很腼典的，可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
方勇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什么叫不要脸啊。
从发现方信读书有天赋后，他基本没让方信怎么管过农活和很多杂事，所以他印象中方信一直很腼典。
二伯点了点头，他记得摆摊时候的方信都不怎么说话，有些惆怅的地猛抽了一口烟：
“就是他真的不要脸，脸皮厚，但我们这一大家子姓方的，有几个做生意起来的？”
方勇有些无奈点了点头，他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把藕带到街上去卖，卸货的时候因为没有掌握好技巧，直接被藕砸断了腿，还得躺好几个月。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把藕田转出去的原因，没别的原因，做生意门道太多了。
就是一个卸货的技巧可能就需要琢磨很久，一个不注意是要被伤到的。
跟他一样的方家亲戚还有很多，都想不种地做点小买卖养活全家，然后全部凉凉。
有人养鱼，夏天没有注意到涨水还有氧气的问题，第二天死鱼在鱼塘到处都是，捞死鱼都捞了两天。
有人尝试过养猪，前期倒是非常成功，不过后面母猪生崽不知道具体怎么照顾，小猪直接死完。
村长看到这一幕也不说话了，他确实很相信方信。
那股子不要脸的劲，还有能上一本的高智商都是他可以相信的点。
但想到村里面的人这些年折腾之后的亏钱又落下一身病，觉得无法说服两人，于是闷头抽烟。
二伯指着边上的棍子，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说真的，要是方信是我孩子，我早就拿棍子打了。”
想到这些年方信的娇惯和这次干出来的事情，他就有点气了：
“三弟，我早就说了，孩子不要娇惯，现在好吧了，大事都敢自作主张，以后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搞点惊喜出来。”
方勇有些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腿：“我现在也打不到啊。”
“再说了，他妈早就没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打死。”
方勇大概猜到了自己家哥哥来的原因，看着自己家哥哥那满头白发，有些于心不忍道：
“二哥，钱今年过年确实不能还你了，你可能还要等一下。不行我这里还有一百多块，你拿回去也好交差。”
村长点了点头，现在就是方信把藕田合同给他也来不及了。
明天是大年二十八，他确实能找到愿意接收这藕田的老板，但人家大概率要过年，要钱也得等到年后了。
二伯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不用，我来之前跟四妹几个人商量好了，这两年钱我们不要，你先把身体养好吧。”
都是一个妈生的，他怎么可能逼得这么紧。再说了，虽然他很气，但其实也很理解方信。
自己家老爹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累死累活种出的莲藕，真一把丢出去，那是真的会心痛。
只是他真不觉得方信能做生意成功，只希望不要再亏太多就好了，毕竟他也没多少私房钱了。
“那你们娃的学费怎么办？”方勇有些疑惑，每一期的学杂费、课本费与住宿费这些都是几百块，跑不掉的。
“那还能怎么办，我让我媳妇去找娘家借。”
二伯有些无奈，真把自己弟弟逼到绝路吗？那爹妈是要从坟里面爬出来在梦里抽他嘴巴子的。
“至于方信做生意的事情，以后还是别让他做了。我们姓方的就这么一个读书苗子。
他得考上大学吃铁饭碗，不能跟我们一样种地。”
二伯无奈，只能希望方勇等会可以说教说方信了。
看到方信那摊位前空无一人，隔壁摊位人挤满了，他就知道方信做生意是真不行。
方勇点了点头，村长默默抽着烟，整个屋内的气氛渐渐阴沉下来。
嘎吱！
推门声响起，方信有些惊喜地看着二伯还有父亲，太好了，二伯在这儿就可以直接还钱了。
“你还知道回来？做生意赔了，都不打算给我们说说？”
方勇本来还算沉闷的心情，看到方信浑身泥巴的时候彻底爆发。
他不怕方信做生意亏，他只怕方信跟自己一样，被几百斤的藕砸到腿上，那就真的划不来了。
“啊，谁给你们说我做买藕赔了的，我今天整整赚了三千多。”方信有点疑惑，拿出早就分好的一沓钱3000块。
那是一沓红色的老人头，吸引了村长、二伯还有方勇的注意力。
二伯速度很快，直接把钱拿过来，用指甲摩擦老人头的衣领，确认每一种都有颗粒感是真钱后，不可置信的地看着转头看着方信：
“这是你靠卖藕赚到的？我记得你不是摊位前一个人都没有吗？”
方信找个椅子坐下，眯着眼睛又喝了口水道：“哎，这就说来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