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妾身这就去安排，定要好好庆贺一番！”
说罢，不由分说地拉起还没回过神的顾南明，快步离开了祠堂。
顾弘毅也反应过来，干笑两声，顺着话头道：“哈哈，对对对！大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北云、南明、长卿，我顾家竟有三子同时于白麓书院就读，此乃祖宗庇佑，家族大兴之兆！”
“这庆贺宴席，必须大办特办！”
顾弘盛自是明白其中意思，但他方才态度那般强硬，甚至要用家法，此刻让他这做父亲的当场改口夸赞，实在难以做到。
于是，脸色变幻间，只轻轻“哼”了声，还是没开口。
下方。
顾长卿冷漠地瞥了眼上方的顾弘盛，便弯腰，扶起七夫人。
然后伸手，刮了下顾怜心哭得通红的鼻头，替她擦去脸上泪痕，柔声道：“傻丫头，别哭了，这不没事嘛。”
随之，顾长卿转过身，看向堂上，笑道：“顾家主，不说几句吗？”
顾弘盛面色难看，却是不语。
“顾大家主记性不好？方才说了什么，忘了？”
顾弘盛黑着脸。
“行吧。”顾长卿走至厅堂中央，“希望，顾家主以后行事，能一如既往的，如今日这般有‘威信’，有‘公道’。”
言落，他从袖中取出祭词纸张，拿至身前。
“长卿，勿要冲动。”顾弘毅似乎猜到什么，忙开口劝阻。
然而，顾长卿如若未闻。
撕拉！撕拉！
祭词撕裂。
挥手洒出，纸屑如雪纷飞。
落地无声，却格外刺耳。
顾弘盛怒火翻腾，胸膛起伏，胸腔憋着训斥。
“大哥”顾弘毅在旁小声劝阻，“是我们没弄清楚在先”
顾弘盛闻言，只得又压下怒气。
“守祠之人，顾家主可要好好择选！”
看着气怒却不语的顾弘盛，顾长卿淡声一笑，转身看向方义，淡淡道：“走吧。”
然后，便牵着顾怜心，径直朝祠堂外走去。
七夫人起身后，依着礼数，对顾弘盛的方向微微福了一福，只是那姿态，比以往要生疏不少。
顾弘盛看着顾长卿离去的背影，气得脸色铁青。
待顾长卿几人离去许久，祠堂内的才气氛好了些。
顾弘盛缓缓松开紧锁的眉头，眼中神色变幻不定。
顾弘毅适时上前，低声道：“大哥，七嫂那边……”
顾弘盛摆了摆手，语气有些疲惫：“解了她的禁足吧。兰心院的一应用度，恢复原状，再……挑些上好的补品、衣料送过去。”
“好。”顾弘毅应下，又试探着问，“长卿……”
“按家族子弟标准，月前、用度等，一应恢复正常份额。另外……”顾弘盛略一沉吟，“每月再多拨十两银子，作为读书的笔墨开销。”
“吃穿用度，按上等标准供给。”
“另，把那只五十年份的龙须参，给长卿吧。”
“读书辛苦，长卿这孩子又大病初愈，是该好好养身体。”顾弘毅点头，又道：“那……守祠人？”
“祭祖大典上，再另行商议，重新推选吧。”
“那这庆贺的宴席……”
“办！”顾弘盛脸上露出喜色，声音洪亮了几分，“不仅要办，还要办得风风光光！”
“给曹家、孙家……都发去请柬！定要让那些个老家伙们都知道，我顾家文风鼎盛，一门三杰！”
“好！”顾弘毅应道。
顾弘盛又看向一旁神色依旧有些恍惚的顾北云，语气缓和了许多：
“北云，往后在书院，你们兄弟三人要相互扶持，互为臂助，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是，父亲，孩儿明白。”顾北云躬身应道，心中古怪。
他顿了一下，又道：“父亲，为张大人寿辰准备的贺寿曲词，经季夫子指点，已近完成，再润色一番便可呈上。”
“哦？哈哈！好！太好了！”顾弘盛闻言，脸上笑容更盛。
然而，顾弘毅听得贺寿之语时，眉头却微微凝皱，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哥，宴请之事固然可喜，但还有一事，需得尽早谋划。”
“怎么？”顾弘盛收敛笑容。
“我今日刚打听到，曹家和孙家，此次对张大人的寿礼也是志在必得，似乎极有把握能作出令张大人满意的贺词。”
顾弘毅面色凝重：“而且……我隐约听闻，赵家近来与张大人走动频繁，好象……也有意涉足府衙的布匹采买事宜。”
“恩？！”顾弘盛脸色顿时一变。
曹家、孙家是他顾家的老对手，本就难缠。
而赵家，实力犹在他们三家之上，是白麓城有名的一流商贾，若姓赵的也插手进来，那局势就不利了。
“还有一事，”顾弘毅继续道，“据闻张大人近来对一首曲词尤为偏爱，时常聆听。”
顾弘盛眼中精光一闪：“可知是何曲词？”
“还在查。”
“此事紧要！务必在曹家、孙家之前，将此曲的曲谱，曲词，音律，都弄清楚！”
“好！我立刻去办！”顾弘毅拱手，匆匆离去。
祠堂内，烛火依旧。
顾弘盛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脸上的喜色渐渐被商海沉浮的凝重所取代。
西院。
顾怜心小脸上泪痕未干，满眼惊喜地望着顾长卿。
“三哥，刚才……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她声音哽咽，“爹他……他真的要打你……”
顾长卿轻轻摸了摸这丫头的额头，语气温和：“没事，都过去了。”
随之，他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神色复杂的七夫人：“今日，多谢七姨娘和怜心为我求情。”
七夫人看着顾长卿，却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问出盘旋在心头的疑惑，“你……是如何考入书院的？”
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沉稳镇定，甚至在祠堂上敢于直面威严的顾长卿，与记忆中那个终日流连勾栏、不学无术的顾家三子联系起来。
“七姨娘，人总是会变的。前些时日大病一场，醒来后便觉往日浑浑噩噩，虚度光阴。所以想着好好读书，期许考个功名。”
大病一场？考取功名？
然后读了十多天的书，就考入白麓书院了？
七夫人有点茫然。
何时，白麓书院这么容易考取了？
只是，事实摆在眼前，哪怕有诸多疑惑，却也都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能入书院，便是好事。”七夫人轻叹一声，“只是……长卿，你今日在祠堂，有些”
“冲动吗？”顾长卿轻轻一笑，“七姨娘，若抛去身份，你觉得，今日祠堂上，谁更冲动？”
七夫人愣了下，回想起祠堂上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