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第二年的夏天，夏日馀温尚未散尽，李家庄迎来了又一个清晨。早早起床，帮着母亲秀娟准备早饭。她的小手熟练地生着火，眼睛却不时瞟向屋里——父亲李大柱正坐在炕沿上抽烟，脸色一如既往地阴沉。
”爹，早上好。”怯生生地打招呼。
李大柱只是”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抽着他的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更加严肃冷漠。
秀娟看到女儿失落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她知道丈夫的脾气，多说无益。
早饭时，气氛一如既往地沉闷。李赵氏把稠粥盛给家宝，然后是李大柱和李老爷子，最后才给秀娟和 盛了几乎全是米汤的碗。
”爹，”鼓起勇气开口，”帮娘捡了好多柴火”
李大柱头也不抬：”吃饭别说话。”
秀娟在桌下轻轻握了握女儿的手，示意她别难过。但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李赵氏看到了。
”拉拉扯扯干什么？”李赵氏瞪了秀娟一眼，”不好好吃饭！”
秀娟赶紧收回手，低下头默默吃饭。也不敢再说话，只是时不时偷看父亲一眼，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眼神，哪怕只是瞥一眼也好。
但李大柱始终没有看她。吃完饭，他放下碗就往外走，要去生产队上工。
李大柱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回头，但最终还是没有转身，径直走了。
秀娟走过来，轻轻搂住女儿：”，爹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只是不太会表达。”
秀娟无言以对，只能深深叹气。她知道丈夫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是三言两语能改变的。
小花爹会把小花扛在肩头上，指着天上的云彩说什么；铁蛋爹会手柄手教铁蛋怎么使锄头；就连最调皮的孩子，他们的爹也会一边骂一边帮他们拍掉身上的土
只有她的爹，从来不会抱她，不会教她干活，甚至不会对她笑。
”，发什么呆呢？”秀娟提醒女儿，”赶紧干活，那边记分员看着呢。”
但当她怯生生地把花递给父亲时，李大柱只是瞥了一眼，淡淡地说：”弄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有空多干点活。”
”嗯。”李大柱应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那束野花最终被扔在了院子里，被鸡啄得七零八落。看着那些残破的花瓣，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秀娟轻轻拍着女儿：”傻孩子，爹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只是爹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他觉得这样对你好。”
”这样哪里好了？”委屈地说，”想要爹抱抱，想要爹笑一笑”
秀娟叹了口气：”爹那个年代的人都是这样，觉得对儿女严厉才是为他们好。你要理解爹。”
李大柱看到后，皱起眉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干活毛手毛脚的！”
秀娟看不过去，小声说：”孩子都受伤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李大柱哼了一声，转身走了。看着父亲的背影，心比手上的伤口还要疼。
秀娟急得团团转，用湿毛巾不停地给女儿敷额头。李赵氏却不以为然：”小丫头片子，娇气什么？睡一觉就好了。”
李大柱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眉头紧锁：”这么晚了，去哪请郎中？”
”可是孩子烧得这么厉害”秀娟急得直哭，”万一有个好歹”
李大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我去试试。”
他披上衣服就往外走，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心里既担心又有一丝欣慰——丈夫终究还是关心女儿的。
一个多时辰后，李大柱真的请来了郎中。看了伤，开了药，嘱咐要好生休养。
送走郎中后，李大柱破天荒地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炕边坐了一会儿，看着昏睡中的女儿。
秀娟小心翼翼地说：”他爹，你去睡吧，我守着就行。”
就这简单的几个字，让秀娟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丈夫已经开始关心女儿了。
”爹” ”嗯。”李大柱应了一声，”还难受吗？”
李大柱似乎有些不自在，站起身：”好了就睡吧，明天还要上工。”
虽然还是那句”上工”，但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一天，生产队分配任务时，李大柱被分去挑粪。这是最脏最累的活，没人愿意干。
李大柱看到女儿，愣了一下：”你来干什么？这里脏，快回去。”
”
李大柱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挥挥手：”赶紧回去吧，别添乱。”
下午干活时，李大柱发现了那束野花。他拿着花愣了一会儿，罕见地没有扔掉，而是别在了扁担上。
李赵氏看到这一幕，哼了一声：”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大柱没有理会，继续埋头吃饭。注意到，爹的耳朵有点红。
一天，生产队组织学习，要求每家每户都要派人参加。很想去看看。
”怯生生地请求，”
李大柱尤豫了一下，居然点头同意了：”去吧，别乱跑。”
学习会上，老师教大家认一些简单的字。学得很认真，虽然很多都不认识，但她努力跟着念。
李大柱看着女儿认真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想读书，但家里穷，没读成。现在看到女儿这么想学习，心里既欣慰又酸楚。
回家的路上，李大柱突然问：”真想读书？”
李大柱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好干，等年底分工分要是多了，爹给你买本识字课本。”
”真的吗？买课本？”激动地问。
”嗯。”李大柱点点头，虽然还是板着脸，但眼神柔和了许多。
李大柱也注意到了女儿的变化。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心里既心疼又骄傲。但他不善于表达，只能用行动来表示关心。
是爹。李大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炕边，正笨拙地拍着她：”不怕，打雷而已。”
”爹”她小声叫着，多么希望爹能抱抱她。
李大柱似乎尤豫了一下，最终只是又拍了拍她：”睡吧，爹在这儿。”
就象地下的泉水，虽然看不见，却一直在静静流淌，滋养着生命。相信，只要她用心感受，一定能品尝到父爱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