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尤豫,吕雉更是动摇了。
天幕所示的图景,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境地——女子竟能挣脱桎梏,凭己身才智执掌权柄,而非只能依附男子与家族。
心动?何止是心动。
那是燎原的野火,在她心底烧得噼啪作响。
吕雉抬眸,眼中已没了怯懦,只剩亮得惊人的光。
她望着父亲,声音掷地有声:“父亲,刘季是潜龙,可天幕所示的,是女子从未有过的生路。”
“若没有天幕,女儿便听父亲的,嫁与刘季,相夫教子,护吕氏周全。可如今……女儿想争一争。”
“天幕能示女帝未来,男子可为相国,女子为何不可?男子可读书为官,女儿为何不可?”
吕雉的目光扫过窗外,仿佛已望见天幕中女帝执掌乾坤的模样,眼中尽是向往,“父亲问女儿愿不愿嫁,女儿不愿。”
“女儿想自己走一条路,一条能让天下女子都抬起头的路。”
吕公望着女儿眼中燃得滚烫的光,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气。
“徜若这一条路注定充满荆棘,你也要吗?”
“要。”吕雉的回答掷地有声,没有半分迟疑。
羡慕昭圣,不如强大自己。
与其扶他人凌云志,不如自挣万两金。
反正,没有比一眼望到头的未来更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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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被嬴清樾惦记的韩信正在思考人生。
没错,思考人生。
屏幕前的各位,我叫韩信,一个略带硬气的男人。
在钻胯的那件事情上,大家就可以看出,我其实是个有想法的年轻人。
别人追求逆袭人生,我主打逆来顺受。
本人以前虽然穷,但是很开心。
现在不一样了,不仅穷,还不开心。
其实穷不可怕,可怕的是穷人是我。
“”
哎,天苍苍,野茫茫,是谁投胎那么好~
韩信蹲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画圈圈,在想着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江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带着秦地深秋的寒凉,正如他此刻的境遇。
韩信胸中藏着安邦定国的丘壑,却因无门投效,只能困在这村县一隅,靠乡邻接济度日。
腰间虽悬着祖传的锈剑,却从未有机会出鞘一试锋芒。腹中虽装着千军万马的谋划,却连糊口都要仰人鼻息。
不远处,几个渔户正整理渔网,谈笑间提及天幕之言,等昭圣女帝登基,他们便能过上好日子了。
未来,即将迎来盛世。
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引荐之人、无立足之地。
投效村县官吏?
不过是做个寻常亭卒,埋没一身才学。
远走咸阳?
路途艰险且资费无着,一个无名之辈,又能有何机遇?
风卷着芦苇荡沙沙作响,似在催促他做下决断。
韩信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污,锈剑在腰间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嗡鸣。
与其在这蹉跎岁月,不如赌上一把,奔赴咸阳!
哪怕前路刀山火海,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便要去争一争,让天下人知晓,他韩信绝非池中之物!
是的!!
“咕噜噜——”
装逼不到三秒。
韩信揉了揉哇哇叫的肚子,立马泄了气。
那啥,没出息没关系。
还有气息,其实已经很厉害了。
秋霜染白了渭水平原的衰草,韩信裹紧单薄的褐衣,踩着晨露继续向西赶路。
栎阳距咸阳不过百里,可这百里路却走得步步维艰。
秦法严苛,官道上的亭驿每隔十里便有戍卒盘查传符,他只能绕着荒僻的田间小径前行,白日躲在沟壑中避人,夜里借着星月微光赶路。
随身携带的半袋粟米早已见了底,韩信只能掘些野菜、捕些田鼠勉强果腹,渴了便掬一捧路边的溪水。
麻鞋早已磨穿,脚底被碎石与荆棘划得血肉模糊,每走一步都钻心刺骨,他便撕下衣襟层层裹住伤口,咬牙硬撑。
三日来,韩信没睡过一次安稳觉,累极了便靠在树干上打个盹,耳畔稍有动静便惊醒。
乱世之中,孤身旅人最是凶险,沿途不时能撞见劫掠乡野的散兵,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
第四日午后,日头正烈,韩信跟跄着走到一处驿道旁,想寻口水喝。
此处是栎阳通往咸阳的必经之路,虽非官道主干道,却也时有车马往来。
他刚在一棵老榆树下坐下喘息,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兵卒的呵斥声。
转头望去,只见一队秦军骑士簇拥着一辆青盖马车疾驰而来,马蹄扬起漫天尘土。
为首的骑士眼尖,瞥见了树下的韩信,当即勒住马缰,厉声喝道:“竖子何人!竟敢在此徘徊,莫非是盗匪奸细?”
韩信心头一凛,连忙起身拱手:“在下韩信,乃游学之士,欲往咸阳求见新主,并非奸细。”他刻意挺直背脊,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可单薄的褐衣、沾满泥污的身形,终究难掩窘迫。
那骑士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落在他背后的锈剑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游学之士?看你这模样,倒象是个逃荒的流民!”
“无传符文书,擅自往来驿道,按秦法当充作苦役!”说罢,便扬手示意左右兵卒:“拿下!”
两名兵卒立刻翻身下马,手持长戈朝韩信扑来。
韩信瞳孔骤缩,他并非惧战,只是此刻若是动手,便真成了盗匪作乱,别说前往咸阳,怕是当场就要命丧于此。
他急忙侧身避开兵卒的擒拿,高声辩解:“在下确有报国之心,腹中亦有韬略,还请军爷通融!”
可那骑士根本不听,冷哼一声:“秦地多的是自诩有才能的狂徒,你算什么东西?拿下他,押往附近的亭舍听候发落!”
韩信还没来得及再作辩解,两名兵卒已如狼似虎地扑上前来,粗糙的麻绳瞬间缠上他的手腕,勒得骨节生疼。
他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兵卒狠狠按住肩头,膝盖顶在后背,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脸颊贴紧滚烫的尘土,身后的锈剑也被轻易缴去。
“放开我!我有安邦之策要献于女帝!”韩信嘶吼着,胸腔里翻涌着滔天的不甘。
他喵的。
千里迢迢奔赴咸阳,未及见城门全貌,未及展半分才学,竟因无传符这般小事,就要沦为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