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裴云铮身着绯色官服,快步来到户部衙署。
刚踏入大门,便见户部尚书早已带着几位主事等侯在厅前,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
“裴大人来了!”户部尚书快步上前,拱手笑道,“此次能从宗亲手中追回百万两欠款,解了赈灾燃眉之急,全赖裴大人胆识过人。老夫可要好好谢过裴大人!”
“尚书大人言重了。”裴云铮连忙回礼,笑容谦逊,“这都是尚书大人的功劳。若不是您提前整理好帐本,将欠款明细一一厘清,下官也无从下手催讨。下官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罢了。”
户部尚书闻言,眼里的笑意更甚。
他原先对裴云铮的印象,多半来自传闻。
这家伙寒门出身,长的好看,听说是个草包,因为得先帝青眼所以才得了探花郎,单是看样貌就知道,他是探花郎不假。
但是所有人都忘记了。
当年的裴云铮才十七岁,十七岁就能考进进士,就算是吊车尾也是很厉害的了,多少人穷尽一生都卡在举人门坎外,裴云铮能有这般成就,绝非侥幸。
再想起朝堂上裴云铮那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便知那些传闻皆是无稽之谈。
更难得的是,她身处名利场,却仍保有这般赤诚之心,这份初心连他都自愧不如。
户部尚书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轻时。
他也曾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当年也曾怀揣着为民请命的抱负,想要在朝堂上闯出一番天地。
可周旋在这名利场中数十载,他渐渐迷失了当初的方向,他学会了圆滑世故,学会了明哲保身,早已变成了自己当年最讨厌的模样。
想到这里,户部尚书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滋味。
他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裴云铮的肩膀:“裴大人年轻有为,又心怀百姓,日后定能大有作为。户部的事务,往后还要多仰仗裴大人了。”
“尚书大人客气了,下官初来乍到,许多事务还需向大人和各位主事请教。”裴云铮依旧保持着谦逊的态度。
周围的户部官员们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暗自改观。
原本以为裴云铮是靠着皇上宠信才平步青云,如今见她既无傲气,又懂谦逊,还能办实事,心中的轻视渐渐变成了敬佩。
户部尚书笑着点了点头,引着裴云铮走进衙署:“裴大人,我带你去熟悉一下办公的地方,再给你介绍几位主事……”
裴云铮跟在户部尚书身后,脚步轻快,心中满是跃跃欲试的干劲。
户部尚书果然是个体恤下属的好上官,并未让她直接接手繁杂事务,而是安排了一位姓林的同僚带她熟悉业务。
户部郎中作为各清吏司长官,掌一省财政、审核赋税户籍、督办灾赈事宜,堪称“省级财政+税务+民政”的结合体,是户部具体业务的内核执行者,事务繁杂且责任重大。
这位林大人为人热忱,毫无藏私之心,一见面便拉着裴云铮详细讲解各司职责、办事流程,从帐本核对到赋税核算,事无巨细。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裴云铮悟性极高,一点就透,上手记录的速度竟比他这个老手还要快,条理更是清淅明了。
林大人由衷赞叹:“裴大人真是天生吃户部这碗饭的好料子!这般悟性,老夫见所未见。”
“林大人过奖了。”裴云铮放下毛笔,笑着回敬,“都是大人教导得法,条理清淅,我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
两人互相商业互吹了几句,氛围愈发融洽,中午便结伴去了户部食堂用膳。
不愧是掌管天下财政的部门,膳食远比翰林院丰盛得多,菜色多样,量大管饱,滋味更是不俗。
裴云铮一边吃,一边暗自了然。
难怪六部之中,户部与吏部向来是官员们最向往的去处,这般待遇,确实让人艳羡。
吃饱喝足,林大人还有其他事务要忙,便让裴云铮自行熟悉法典章程。裴云铮深知,在户部任职,律法是根基,尤其是新帝登基后修改了不少财政相关律法,更是需要重点研读。
她让人取来《大雍律》中沉下心逐字逐句揣摩,不知不觉便度过了整个下午。
临走时,她还借了几叠近期的帐本,打算带回家继续研究。
当她抱着大堆小堆的帐本走出户部衙署时,等侯在外的顺财顿时惊呆了:“老爷,您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也不叫小的进去帮忙!”
“没事,就这么点儿,难不倒我。”裴云铮嘴上说着轻松,脸上却带着几分气喘吁吁。
这堆帐本加起来足有十多斤重,确实费了些力气。
顺财连忙上前接过大半帐本,小心翼翼地搬上骡车。
骡车缓缓驶离,朝着家中方向而去。
不远处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萧景珩正掀着车帘,目光追随着裴云铮的身影。福公公瞧着皇上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要拦住裴大人吗?”
“不必了。”萧景珩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看他累的,还是让他早些回去歇息吧。”
正待放落车帘,他顿了下又吩咐道:“让马车跟上去,送他到家门口。”
他想再多看他一会儿,目送他平安归家。
骡车行至闹市时,忽然停了下来。
萧景珩探头望去,只见裴云铮下了车,走进了一家香气四溢的炙肉店铺。
没过多久,裴云铮提着一个油纸包走了出来,重新上了骡车。
萧景珩见他离家已不远,便不再继续跟随。
倒是对他打包的东西产生了好奇,“朕今日就吃跟裴卿一样的好了。”
说着他推开车门,径直走向那家炙肉铺,身后的福公公连忙跟上。
“老板,方才那位在你这儿买了些什么?”
老板正闲着无事,见来客人了连忙热情地回话:“客官说的是裴大人吧?他买了我家的招牌炙羊肉,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技!”
老板滔滔不绝,越说越起劲:“裴大人可是我家老主顾了!三年前他夫人怀着孕的时候,就经常来给夫人买炙羊肉,说夫人就爱吃我这一口。现在成亲都三年了,还时不时过来光顾,真是疼媳妇的好男人!跟您说,我这炙羊肉的手艺,在京城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老板说得唾沫横飞,正想继续吹嘘自己的手艺,却忽然发现面前的男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结了冰,看得他浑身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