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肌肉记忆瞬间甦醒。
昔日警校训练场上日夜苦练的场景如碎片般闪过脑海,弹无虚发的考核成绩,年级第一的荣耀所有感觉尽数归来。
抬臂、瞄准、扣动扳机——动作如行云流水,快得几乎看不清!
“砰!”
一声清脆的爆响撕裂了雨林间的寂静。
一枚刻有细微破魔符文的子弹旋转著出膛,精准无比地命中鮫人左腿的膝弯!
“嘶嗷——!”
鮫人发出一声悽厉至极的惨嚎,子弹中蕴含的破魔之力瞬间侵入她体內,粗暴地瓦解了维持人类双腿形態的秘术。
只见她的双腿在扭曲的光晕中迅速粘连、变形,色泽转为幽蓝,细密的鳞片疯狂滋生蔓延——
眨眼间,一条布满深蓝色鳞片、强壮却只能在泥地里无助拍打的巨大鱼尾,取代了她的双腿,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她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狼狈不堪地在林间湿滑的泥地上翻滚、挣扎,沾满了枯叶和污泥,发出痛苦的呜咽。
她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长髮黏在惨白的脸上,那双非人的瞳孔因剧痛和极度的震惊而收缩,死死盯住陈烬手中那把手枪,声音尖利而颤抖:
“机关术?!你…你是墨家游侠儿?!”
“等,等一下!这中间有误会!”
墨家】
肇始於墨子,倡“兼爱”“非攻”之说,其思想以利天下为本,不惜以身殉道。门徒重实践、轻空谈,纪律严明,自成体系,於战国时与儒家並称显学。】
墨者不仅重义,更擅巧技。其机关术与偃甲术独步天下,能造云梯悬车、连弩闸门,木鳶飞天三日不落,青铜兽守城彻夜不眠。传说鉅子可驱动巨型偃甲,一器可当千军,然此类秘术今已罕见於世。】
韩非子於《五蠹直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將墨家游侠视如国之蛀虫,必欲除之。后秦统六国,厉行法家,墨家兼爱非攻之论、结党擅武之风,皆触禁律,遂遭剿抑,渐隱於歷史的暗流之中。】
游侠儿】
轻生薄死,艰苦卓绝,殉身赴义,摩顶放踵以利天下,世间游侠,多受墨风感召。】
世间有此一类人:身手矫捷、剑出无回,信公义须亲手执、以暴制暴亦为道。他们称己为“游侠儿”,不求人知、不结党羽,唯以行证侠名。
战国以来,他们独行於列国之间,诛邪扶弱,不求回报、不留姓名。游侠们通常各自为战,彼此间少有甚至全无联繫,甚至互不认识,但是游侠儿的身份不需要谁去认证,谁有侠义精神,谁就可以是游侠儿。】
陈烬看完忍土的提示,心领神会,顺势迎上鮫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坦然认下了这个身份:“不错,我正是墨家游侠儿。”
“所以,现在你能否告诉我,是谁派你来暗杀我的?”
鮫人明显动摇了,尾部不安地拍打著泥水,眼中闪过挣扎与权衡。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我不能说。但我可以替你传话,这里应该是有误会,如果你是游侠儿的话,我们应该是天然的盟友。
“能不能成为盟友,尚且言之过早,但至少有了谈判的可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混合著甲叶鏗鏘的碰撞声,以及几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喊——
“夫!”
“黑夫!可追上那贼人了?!”
是卫卒的同伴们赶到了!
陈烬心念电转:怎么又是他们?难道每次出勤执法,队伍配置都是固定的?
这与他过去在徐主任手下的外勤组的经歷大相逕庭。
那时在执行任务时他的队友都不固定,这其中的原因一部分是由於许多渗透与监视的任务需要用他变形】的能力改头换面,但是话说回来,他也因此少有和组员们建立起深厚的情谊。
陈烬服从任务惯了,没有细想过,现在看来,这么安排怕是早就另有深意。
鮫人显然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抬起苍白的脸,眼中满是惊惧与哀恳,声音细若游丝:“求求你…放了我…”
此刻,鮫人秘术被破,正遭受强烈反噬,虚弱不堪,如果把她一脚踹入河中,她倒是有几分逃脱的可能性。
但是让陈烬帮她逃走又不太可能。
且不说偷袭了自己以后说句“一切都是误会”就想把这事揭过去是什么天方夜谭,退一步来说,以后要和鮫人背后的人谈判,手里有人质也能处於有利地位。
陈烬悄声说道:“一会你就装作听不懂人话,什么也不要说。”
话音刚落,王武带著另外两名卫卒已衝出雨幕,疾奔而至。
他们气息微喘,目光迅速扫过现场,定格在泥泞中那条兀自挣扎的巨大鱼尾上,脸上同时浮现出惊愕与困惑。
“这…这是何物?”卫卒“苣”失声叫道,下意识地握紧了长戟。
王武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越过鮫人,投向黑沉沉的河面:“贼人呢?这鮫人又是从何而来?”
在普通人的认知里,鮫人乃水族,离水登岸犹如自寻死路,更遑论与什么“贼人”联繫在一起。
陈烬早已备好说辞,他抬手指向波涛翻涌的河面:“那廝滑溜得很,眼见无路可逃,竟一头扎进河里去了!
我下去摸了几圈,连片衣角都没捞著,想来已是淹死,尸首怕也顺流冲入大海了。”
他顿了顿,侧身用戟尖虚点了一下仍在微微抽搐的鮫人:“正晦气时,却瞧见这玩意儿在河边对著乌云漏下的那点惨澹月光掉珠子,正经是鮫珠!
合该我走运,顺手便擒了来。虽跑了贼人,得此收穫,弟兄们也不算白跑一趟。”
卫卒“稷”无不羡慕的说道:“传闻中有个故事,鮫人在落难时曾寄宿在农家,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纺织鮫綃卖钱补贴家用。
这鮫綃像竹孚俞一样薄,浸在水中也不会湿,其价百余金,而且在临別之时向恩人索要盘子,用自己的眼泪化作珍珠赠与恩人。”
“既如此,”王武最终开口道,“便依你所言上报。贼人溺水而亡,尸首无存。至於这鮫人”
“一併带回去,交由上官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