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眼角猛地一抽,心头一阵抽痛——二十灵幣!这畜生一嗓子就吼掉了他一大笔钱!
就在他因心疼而心神微分的剎那,鮫人猛地爆发出最后的气力,拼命一挣!
陈烬锁缚稍松,它如同滑腻的泥鰍般脱身而出,转身就向院门外逃去!
“想跑?”
陈烬怒火升起,瞬间追出大门,踏入冰冷的夜雨之中。
然而,就在他双脚完全踏出门槛、置身街道的瞬间——
“啪!啪!啪!”
沉重而凌厉的无形鞭挞再次降临!
比之前更加猛烈!仿佛要將他脊骨抽碎般的剧痛轰然爆发!
宵禁!
陈烬闷哼一声,动作骤然一滯,难以置信地看向空旷的街道,又看向腰间那块属於“卫卒黑夫”的照身板。
为什么?我已经有了身份,成为了卫卒,为何还会受宵禁限制?!
那鮫人明明也在街上,为何它不受惩罚?!
难道就因为我今日“休沐”,便暂时失去了执法者的身份,重新被视作“民”?
思绪飞转,电光石火间,陈烬猛地抬起头,看向那鮫人即將消失在雨幕深处的背影。
他举起手中那块微微发烫的照身板,朝著天空中淡漠俯视的“法眼”,厉声高喊:
“我要举报!有人恶意伤人!卫卒夫』,申请抓捕犯人!”
话音刚落,照身板骤然泛起灼热之感,青黑色的表面流光急转,原本空白处,两个古朴凌厉的小篆瞬间浮现——
执法】!
陈烬的视线甫一落在照身板上那执法】二字,异变陡生——
周身空气仿佛骤然凝固,幽暗的微光自虚空涌现,如同活物般迅速缠绕覆盖他的躯体!
一套冰冷沉重的玄色札甲已凭空穿戴在身,甲叶碰撞,发出鏗鏘之音。
手中同时一沉,一柄寒气森然的长戟已然在握,戟刃锋芒流转,与那日闯入客栈的咸阳卫卒的制式装备一般无二!
与此同时,他的视野陡然切换,进入一种玄妙难言的状態。
无数细小的、泛著青铜光泽的秦篆文字如同受到惊扰的鱼群,自虚空中浮现,围绕著他缓缓流转、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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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构成了一条条律令,分门別类,森罗密布:
《田律:“春二月,毋敢伐材木山林及雍堤水…”
《厩苑律:“以四月、七月、十月、正月肤田牛…”
《仓律:“入禾仓,万石一积而比黎之为户…”
《金布律:“官府受钱者,千钱一畚…”
《徭律:“御中发征,乏弗行,貲二甲…”
《戍律:“戍者城及补城,令姑堵一岁…”
《奔命律:“擅兴奇祠,貲二甲…”
忍土的提示在他耳边响起:
“你开启了特殊阎浮事件:秦律鉤沉!”
“秦並天下,以法为教,以吏为师。律条繁复,密如凝脂,刑措於细微之间。行走於此间,若不明律法,无异於盲人夜行,步步皆可能是取死之道。暴露身份乃至身死魂消,往往只因一时无意之失。”
“事件要求如下:记录!儘可能多地记录並理解此界秦律条文。结算奖励將视你最终记录並验证有效的律法数目与重要性而定。”
陈烬心神凛然,不敢怠慢。
他一边凭藉强悍体魄,顶著越来越密的雨水,循著那丝若有若无的腥气追索鮫人踪跡,一边飞快地记忆、理解著眼前不断流转的律法条文。
追至一条狭窄巷口,眼看那鮫人身影再次於雨幕中凝聚,企图扑向一旁民居的窗欞。
陈烬手中长戟一顿,下意识地调动起眼前浮现的一条律文,试图借“法眼”之力予以制裁:“依《贼律,夜入民宅——”
然而,律文力量並未如预想般降临。
那鮫人动作毫无滯涩。
反倒是几个冰冷的小篆在他眼前闪过:律令发动失败:对象不適用】。
陈烬一怔,脚下步伐不停,口中再次低喝尝试:“《戍律!徵召令下,违者——”
对象不適用】。
“《盗律!谋杀人——”
对象不適用】。
一连尝试了四五条可能沾边的律令,竟无一奏效!
陈烬心中几乎要咆哮出声:这到底凭什么不適用?!
难道因为这鮫人是个“黑户”?可他初来乍到的时候也都受律法管辖!总得有个说法吧?
总不能是因为性別原因?
应该不能吧?
否则这版本也太过超前了吧?!
仿佛是在回应他內心的吐槽,霎时间,眼前浮动流转的无数秦篆猛地一滯,隨后如海啸般奔涌重组!
密密麻麻、更加细小的注释性文字铺天盖地涌现,標题赫然是四个字:司法解释】。
陈烬的目光如同被吸引,飞速扫过那浩如烟海的解释性条文。
凭藉著“古文字”专精,他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恍然大悟——
原来,在秦律浩繁严密的体系界定中,此等鮫人,根本未被归入“人”的范畴,甚至比“臣妾”男女奴隶、“隶臣妾”官奴的等级还要低下,直接被划归为“野兽”或“妖物”之流。
既非“民”,亦非“奴”,自然绝大多数针对“人”的律法条文,对其全然无效!
既然绝大多数秦律对这鮫人皆不適用,陈烬也懒得再费神调用。
外物终不可恃,规则亦有其限——人,终究只能依靠自己!
那鮫人显然熟悉城中路径,七拐八绕,竟朝著风河支流的河道方向急速逃窜。
一旦让它遁入滔滔河水,便真是鱼入大海,再难寻觅。
陈烬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亟待解答,绝不可能就此放她离开。
就在临近河岸的一片林地中,泥土因雨水而变得泥泞不堪。
陈烬猛地发力,终於拉近了最后一段距离。
他臂膀一振,手中长戟如黑色闪电般脱手投出,“咄”的一声,精准地钉在鮫人身前咫尺之地的泥土中,戟杆剧烈震颤,拦住了去路。
鮫人受惊,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回身,企图朝侧翼茂密的树丛衝去。
此处林木枝椏交错,浓密的树冠恰好遮蔽了天空中那些冷漠的“法眼”,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就在这一剎那,陈烬右手凭空一探,从个人印记中抓取出一样与此世画风截然不同的造物!
一把线条冷硬、泛著工业金属光泽的手枪赫然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