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说到底也是一种手艺，而且和别的手艺不一样。
三年五年不出师，十年二十年不胜师。
人家唱戏的可以以此谋生，木匠铁匠也能吃一辈子手艺，那习武之人呢？
练了一辈子武功，图的不就是一个能打吗？
能以一当十才有资格给权贵当保镖，才有资格周游四海，行侠仗义。
打不过人一切就没意义。
那你说如果所有人都会武功了，都变得能打了，那我这原本会武功的还能以一当十吗？
谁都打不过，护院都没的当。
大字儿还不识一个，你说靠什么谋生？
无非就是码头卸货，客栈跑腿。
但话说回来，一辈子的手艺就换个这结局，谁能甘心？
那个拄剑为拐的老者想表达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华师傅对此给出的回应是，“我从不觉得我是殊胜的。”
“你也不是。”
“如果你真的担心自己某天打不动了，被人取代，那就应该日日磨练技艺，而不是想着封锁技艺。”
话说到这儿基本就已经说死了，无论是唐双聪还是华英雄都不可能放弃传功。
拄剑的老者面色也沉了下来，重重道：“那我们今天就来试试，您这武功到底有没有报上载的那么神。”
“想动手？”华英雄眉毛一挑，手按住刀格一沉。
“您是浮白司的人，伤了人还是被人伤了，传出去都不好。”老者拍了拍手。
蒸汽武馆的门被人推开，各武馆的真传都走了进来。
“既然你们授武不授德，那不如比比弟子们的武艺，看看你们武馆这些没有练过心性的人，究竟能不能在武道上长远。”
这话说的就有点欺负人了。
其他武馆的真传都是从别的地方带过来的，学艺十几年了，蒸汽武馆这才招生几天，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但唐师傅丝毫不慌，他馆里还有俩镇店之宝呢，遇到一个旅团的炮火洗地他们店指不定都没事儿。
现在这……小场面。
果不其然，在那个老者说完之后，孟少陵主动站了出来。
他顺手从架子上拔了一把训练用的木刀，直指门口诸人。
“一起上吧，等会儿我还定了松露楼的酒席，别误了时间。”
诸多武馆亲传见状皆怒而出声。
“太狂了吧小子，你才多大，我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力你接得住吗？”
“我一个人胜他足矣！”
“你们都别动，这小子是我的。”
地方太小，你挤我我挤你，反而一个都凑不上去，见状孟少陵停了下来，侧头看向那个拄剑的老者。
“在城里摆个擂，去外面打，如何？”
“好。”
……
一般在武学盛行的乡镇，或者城市，都会有一处公开的擂台，是江湖人处理私怨的地方。
上台要签生死状，无论怎么打，官府也管不着。
这种擂台的胜负，往往都是由当地的江湖名宿见证的。
长阳没名宿，来这儿的师傅都不是本地人，本地的江湖势力早就散了，要么流亡他地，要么就是死在了倭寇手中。
也就是说，这里还没人定规矩。
以拄剑老者为首的那批师傅，想成为长阳第一批定规矩的人，那么他们就得打赢这一场。
只要这场赢了，以后任何门派想要在长阳传功夫，都需要他们同意，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就多了。
不夸张的说，这些人之所以选择来长阳扎根，就是在某些地方被排挤了，被人家用规矩和手段做文章了。
以后想自己做主，就得在这一战站稳。
反之，如果这一战蒸汽武馆赢了，而且是像孟少陵说的那种赢法，那么无论他们怎么教弟子，别人都管不着了。
因为他们的拳头最大。
他们的规矩就是规矩！
一擂听鼓，鼓声之后，孟少陵就上台了，在他的对面，是十个武馆的亲传。
他说让这些人一起上，这些人还真没客气，一下子就蹦上来了十个。
十个不是擂台的极限，是群殴的极限。
显然对面这群人很懂群殴，十个人群殴一个人和一百个人群殴一个人的效果是一样的。
那个人需要面对的威胁都只有“十方”。明师黄状元曾经说过，一个武夫只要能应付周身十个方向的进攻，那么他的防御大抵是滴水不漏的。
在他的气力和内力耗尽之前，上一百个人也是白搭。
一百个人打一个传出去不体面，还不如上十个呢。
万一孟少陵败了，他们可以说，“这小子十个都打不过，还想打一百个？”
更能证明是个看不清自己的狂徒。
“孟师弟，你先出招吧。”
对面十个人都没动，只是选好了站位，死死盯准了孟少陵的每一寸肌肉。
此举看似是让先，其实是一个陷阱。
无论孟少陵进攻哪一个方向，附近的两个人都能拆伙，而且其他人可以进攻他的盲区，做到瞬间秒杀的节目效果。
孟少陵轻笑了一声，也不拒绝。
“哈——”
这一声绵延悠长，音未绝而刀已至一人胸口。
“他先攻的是我幽湖掌弟子，他完了！”擂台下的一个光头大汉激动的站了起来。
所谓幽湖掌，掌如幽洞，沉如湖深，最擅长粘劲，能空手接白刃，并且连人带刀一块粘住，后续对方想脱身都难。
幽湖掌的亲传是故意站在正位给孟少陵杀的，他出刀果然也如他的言语一样狂妄，不待判断敌人所擅长的东西，随手就攻了。
在各位师傅的预想中，这是最好的结果，就算是华英雄掉进这样的陷阱，身上不挂点伤都说不过去。
可惜……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完全打破了各位师傅的固有认知！
孟少陵的木刀第一时间确实被幽湖掌接住了，但刀身忽然爬上了一抹蔚蓝，如水如雾，不见锋芒，却异常锋利。
幽湖掌的劲力在这抹蔚蓝蒸汽面前如同薄纸一般，一碰就碎，什么都没粘住。
孟少陵正面的那个人一刀就倒了，其他人刚冲过来，蔚蓝色蒸汽忽然又如流水一般笼罩住了他的身体。
所有接触到这种蒸汽的人，都被自己打出的劲力所伤，一齐滚下了擂台。
满座寂然。
“蒸汽法门……是真的？”
噱头？
不！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