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沉默着。
三人走出皇宫，薛家的马车就在外面。
薛遇白跳上马车，回头对谢厌道：“上来，我给你上点药。”
“没事。”
“现在是没事，一会就该疼了。”薛遇白伸手，把谢厌强制拉上马车。
车厢里，薛遇白从小抽屉里拿出一瓶，谢厌已经配合的脱了上身，露出满背的伤痕。
与他那张过于俊美的脸庞极为不相符。
仔细看那伤痕，有鞭伤，刀伤，只有极其深的伤口才会落下不能磨灭的疤痕。
胸口处和右上背同一个位置有一个圆形伤痕。
那是被利箭穿过的洞口，如今只剩下两个圆形点状的凸起。
薛遇白看着他背上的伤痕，眼里有着怜悯和难过，“沉明翰下手真狠，一点没收着，他是真恨你，都给你抹一遍吧。”
说着，他把药膏用手指抠起一大块，往他的背上涂抹，触感是凹凸不平。
“你也是命大，换成别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谢厌听着他的话，没有做声。
只是想起小时候他们初相识，那时候他被大皇子和二皇子欺负。
他疼得蜷缩在地，其他勋贵子弟都看笑话一般的看着他，一个劲的恭维大皇子和二皇子威武霸气，还不忘往他的身上踩
只有薛遇白说了一句，“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那些人都一哄而散，只有他没走，把他背回去，也是这样给他涂伤药。
至此，每回他进宫，都会来看望他，给他带很多他没有的东西。
那时候，他是皇宫最不受待见的皇子，连宫人都可以欺负他和母亲，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薛遇白就是除了母亲之外，对他第二好的人。
这种友情一直持续，从未断过，无论外界如何不看好他，薛遇白都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
母亲死后，他就是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
谢厌早已把他当成了亲人。
“好了！”薛遇白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谢厌收回思绪，穿起衣衫，肩头又被扒了一下，随即感觉有东西落在上面。
他低头一看，一件金黄色的软甲。
“这个防护甲给你，我太祖留下的，留给我也没用，你比我需要。”薛遇白在身后说着，“前些日子我才翻出来。”
他转头，薛遇白双手抱着后脑勺，肆意的靠在后座上。
“你别嫌弃麻烦，每日都穿着，清凝和弘睿还指望着你。”
谢厌拿起软甲，手感微凉，些许沉重，沉默片刻，穿在外袍里面。
“我会竭力保护他们，但是，若有一天，我遭遇不测……”
他停顿了一下，“沉南姿和谢承泽劳烦你，护他们母子平安。”
马车外的薛清凝听着此话，双手捏紧袖口，目光盯着车窗的位置，眼里有着不可置信。
他竟然在为沉南姿母子留后路！？
这不象他！
他从不会怜悯沉南姿母子的！
…
仅仅是因为沉南姿酒后说的那些话？
他都没有证实，就这么笃定冤枉了她？
薛清凝转过身，骄傲地仰着脸，不让眼泪流下。
这突然发生的一切，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车厢内，薛遇白抬眼望着他，“胡说什么？你的命那么硬，我死，你都不会死掉的。”
谢厌有些自嘲的笑出声，“能活着已经是我命大，如今我又势大，他对我的芥蒂只会更加的深重。”
薛遇白点头，“真有那么一日，承儿是你的血脉，我薛遇白一定会竭尽所能让他们活着。”
听到他的承诺，谢厌露出真挚的笑容，“好了，我走了。”
“对了，”薛遇白喊住撩车帘的谢厌，“弘儿的骑术，明天你再帮着我去一趟，我手里的事要处理，抽不出空来。”
“恩！”
谢厌走下马车，对上薛清凝的视线。
他没有说话，而是往他的马车方向而去。
薛清凝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
“靖王殿下！”
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谢厌正准备上马车的脚收了回来。
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儒学名臣，杜博士，他小时候就是他在教导，如今依旧在皇宫内教导皇子皇孙们。
谢厌转过身，如同小时候，躬敬的喊了声，“杜先生。”
杜博士一身清瘦，穿着褐灰色常服，欣慰的点头，“虽同处皇宫，却难得见到靖王殿下一面。”
“是本王之过，未能去看望先生。”
“殿下政务繁忙，无妨，今日偶遇，是想说一下承泽小殿下的境况。”
“先生，您请说。”
“小殿下的骑射，上次检验，未合格，皇上对于小皇孙们的骑射是十分关切的，望靖王殿下多亲授些时日，勤加练习，早日通过考核。”
这位杜先生向来双耳不闻窗外事，看来是不知道靖王府里的情况。
谢厌竟然不知谢承泽的先生是杜博士，有些惭愧地道：“多谢先生费心，本王会监督他练习的。”
“承泽小殿下，还有一个问题。”
“先生，您请讲。”
“他与殿下小时候一样，聪慧机敏，可惜，就是字迹有些不工整，每回查业之时，都看不清淅。”
谢厌不由脸颊一热，谢承泽的字迹竟然也不工整。
他记得小时候，因为字迹的事，时常都会被先生责骂。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又转到谢承泽的身上。
谢厌从未料到，竟有一日，他会被先生拦下，遭致投诉。
别过杜博士，谢厌上了马车。
回到府里，他惦记着这件事，便往沉南姿的院子里去。
没曾想到，他们母子竟然未归。
看着满院子的花卉，他就忍不住的轻声咳嗽。
他记得她刚嫁进来时，也是带着花草而来。
后来，他受她的威胁，被迫来到他的院子里行房事。
他连续咳嗽，气恼地踢翻了她的花卉。
他依稀记得，她满眼泪花的望着他，抓着他的衣领让他赔。
他甩开她，她跌倒在地上，手被划破，那时候的他，看她受伤，十分的畅快。
如今想来，他是何等的可恶，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但是，之后数年，她的院子里在未曾出现过花草。
想到这些，谢厌就无法原谅自己。
他素来看不上男子欺负女子之事，可是，他那时没有把她当成女子，而是当成一个仇人来对待。
“娘亲，明日有骑射课，还是冽风陪承儿去吧！”
“恩！冽风的骑术是最好的。”
“娘亲你也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