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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乱点鸳鸯谱(1 / 1)

日子像江水,悄没声息地就流过去了。

一晃,便是1959年。这一年,天像是漏了个窟窿,北边大旱,地裂得能塞进拳头;南边大涝,洪水淹了庄稼。浮夸风刮得最猛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铁锅都砸了去炼钢,食堂里的大锅饭一天比一天稀,稀得能照见人影。

饿,成了刻在每个人肚子里的记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到了1960年,风向似乎变了。

中央下了文件,提了“八字方针”,说要调整、巩固、充实、提高。那些虚报的亩产万斤的牌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悄悄摘掉了。公社的干部下来,也不再天天喊着放卫星,而是让大家把心思放回到田里。

孙大成站在田埂上,看着自家责任田里冒出头的绿油油的菜苗,心里那块压了一年多的石头,总算是松动了些。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腥气的空气,虽然还是吃不饱,但至少,日子好像又有了一点盼头。

这天下午,孙大成刚从地里回来,一身的泥土还没来得及拍干净,就看见三个人影,一前两后,朝着他家院子走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黄仁贵,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快六十的人了,头发白了一大半,背也驼了,脸上沟壑纵横,那双曾经精明算计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浑浊和怯懦。

跟在他身后的是柳姨娘,四十出头的年纪,眼角的皱纹藏不住,脸上带着一股子愁苦和讨好。

最后面那个,又高又壮,皮肤被晒得黝黑,嘴唇上蓄了一圈黑乎乎的胡茬,低着头,闷声不响地走着。

孙大成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竟是黄四郎。

那个曾经跟在他屁股后面,眼神清亮,笑起来一口白牙的阳光少年,如今像一棵被霜打蔫了的庄稼,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压抑和不忿。

“大成……在家啊……”

黄仁贵走到院门口,搓着手,陪着笑脸。

王玉霞正在院里喂鸡,听到动静,直起身子,也有些意外。

“黄先生,柳姐姐,快进屋坐。”

她热情地招呼着,又回头朝屋里喊。

“月月,给爷爷奶奶倒水去。”

孙月从门槛后探出个小脑袋,看了看几个人,还是听话地跑去灶房拿瓢舀水了。

孙大成拍了拍手上的土,把人让进屋里。几人在小板凳上坐下,一时谁也没说话,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还是柳姨娘先开了口,她看着孙大成,眼圈先红了。

“大成啊,我们……我们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你的。”

黄仁贵也跟着叹了口气,那张老脸皱成了苦瓜。

“大成,四郎是你看着长大的,也算是你的半个兵,你可不能看着他打一辈子光棍啊!”

孙大成默不作声,给黄仁贵递过去一袋旱烟。他知道,这事迟早要来。

黄四郎的成分是地主。这顶帽子,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地压在黄家头上。

黄仁贵当年虽是地主,可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坏事。但在那个年代,没人管你是不是个“好地主”,只要沾上这两个字,你就得低人一头,喘气都得小心翼翼。

黄四郎今年二十五了,在农村,这个年纪还没娶媳妇,那就是天大的事。可谁家好好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地主家的儿子,跟着受一辈子白眼呢?

“就是啊,大成!”

柳姨娘抹了把眼泪,声音都哽咽了。

“你看你带出来的那些女娃,一个个都那么有出息,当官的当官,当兵的当兵。就我们家四郎……你不能不管他啊!”

王玉霞听了,心里也泛酸。她给柳姨娘递过去一碗水,温声劝道:“柳姐姐,你也别太着急,四郎这孩子人好,又肯干,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这话连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没底气。

孙大成抽了口烟,吐出一团白雾,缓缓开口。

“我记得,之前不是说了郭家那个闺女吗?郭伦兰。她的病不是好了?她还挺中意四郎的。”

这事是他牵的线。当年郭伦兰得了怪病,是孙大成出的主意,让黄四郎把她从石山县接到杨柳公社,请自己的老丈人王郎中给治好的。

治病那段时间,郭伦兰就住在王玉霞娘家,郭家当时也点了头,说等病好了就办婚事。

谁知,孙大成这话一出口,一直闷着头的黄四郎猛地抬起了头,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屁!”他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把黄仁贵吓了一跳。

“郭振海那个老东西!”

黄四郎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他看自己女儿的病好了,能下地干活了,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说什么地主家的儿子心眼多,怕我惦记他们家的家产!我惦记他那几间破草房?他妈的,直接就把我从石山县赶回来了!”

他一口气吼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屋子里又是一片死寂。黄仁贵低着头,一声接一声地叹气,手里的烟杆吧嗒吧嗒地敲着鞋底。柳姨娘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无声地抽泣着。

孙大成看着黄四郎,心里也堵得慌。他明白,郭振海怕的不是黄四郎惦记他那点家产,怕的是他家那个“地主”的成分。

谁家都怕被牵连。

当初郭振海强烈地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黄四郎,可是,黄四郎死活不同意,现在人家闺女病治好了,人家也硬气了,不愁嫁不出去。

孙大成坐在那里,一袋烟接着一袋烟地抽,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王玉霞看着他,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他续上水。

屋子里只剩下黄仁贵压抑的叹气声和柳姨娘的抽泣声。

怎么办?

孙大成的脑子里,把柳树湾附近几个村里所有没嫁人的姑娘都过了一遍。可一想到黄四郎的成分,他就只能一个个划掉。

谁会愿意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突然,一个人的影子,毫无征兆地跳进了孙大成的脑海里。

刘翠花。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翠花……她比黄四郎大了整整十一岁。

可是,转念一想,这事似乎又不是完全没可能。

翠花是公社副书记,是干部。如果黄四郎娶了她,那成分问题,不说立马解决,至少能大大改善。以后谁想欺负黄家,都得掂量掂量。

而且,翠花离了婚,没生养过。她人品好,能干,心也善。这些年她一个人,过得也苦。黄四郎虽然成分不好,但人是好人,又高又壮,能吃苦,会疼人。

两个人要是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互相有个照应,总比现在这样单着强吧?

一个需要改善成分,一个需要个男人撑起门户。一个能干活养家,一个有身份地位。这……好像还真是个不错的搭配。

孙大成越想,越觉得这事有门。他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抬起头,目光在黄家三口人脸上一一扫过。

“我倒是有个人选,”

他声音低沉,缓缓说道。

“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黄仁贵和柳姨娘一听有戏,眼睛瞬间就亮了,像两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木头。

“谁?大成,你快说!只要人家姑娘不嫌弃我们家这成分,别说是瘸子瞎子,我们都认!”

黄仁贵急切地说道。

“是刘翠花。”

孙大成说出了这个名字。

屋里安静了一瞬。

黄仁贵愣住了,嘴巴半张着,像是在咂摸这个名字的分量。柳姨娘也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着孙大成。

刘翠花?那个当年女子护院队的队长,现在公社的刘副书记?

几秒钟后,黄仁贵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激动得差点从板凳上跳起来!

“好!好啊!太好了!”

他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光亮。

“翠花可是干部啊!她人品,那全公社谁不知道?要是四郎能娶了她,那我们家……我们家可就真的洗白了!”

他想的不是儿子能不能娶上媳妇,而是这个儿媳妇的干部身份,能给他家带来天大的好处!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柳姨娘也反应过来了,脸上又是泪又是笑,语无伦次地附和:“是啊是啊!翠花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啊!大成,这事要是能成,我们给你磕头了!”

然而,他们的兴奋,却像一盆冷水,被黄四郎的一声怒吼浇灭了。

“我不干!”

黄四郎“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因为起得太猛,差点撞到房梁。他死死地盯着孙大成,眼睛瞪得像铜铃。

“让我娶她?她比我大十一岁!还是个离过婚的!凭什么!”

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

“再说了,她以前是我的队长!我怎么娶她?我把她当姐,当长辈看的!这不成笑话了吗?”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让他娶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离婚女人,还是自己曾经的领导,这对他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男人来说,是天大的侮辱。

他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丢不起这个人。

“你给我闭嘴!”

黄仁贵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知道翠花现在是什么身份吗?人家是副书记!能看上你,那是你祖上积了八辈子德了!你还挑三拣四?你有什么资格挑!”

“我就是不干!”

黄四郎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要娶你们娶!反正我不娶!”

“反了你了!”

黄仁贵气急败坏,抄起墙角的扫帚疙瘩就要往儿子身上抽。

“哎哎哎,黄先生,有话好好说!”王玉霞赶紧上前拦住,把扫帚抢了下来。

柳姨娘也抱着儿子的胳膊,哭着劝:“儿啊,你就听你爹一回吧!咱们家这情况,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哪还能挑啊!翠花多好的人啊……”

“好?好你们怎么不娶!”

黄四郎一把甩开他娘的手,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愤怒的公牛。

孙大成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他能理解黄四郎的心情,换了任何一个年轻小伙子,恐怕都接受不了。

但他更明白黄仁贵的绝望。

他站起身,走到黄四郎面前,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

“四郎,你先坐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黄四郎喘着粗气,胸口还在起伏,但终究还是慢慢坐了回去。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孙大成看着他,平静地说。

“但是你想过没有,你爹娘这么大年纪了,为了你的事,愁得头发都白了。你再看看你自己,一身的力气,却因为一个成分,处处受人白眼,连个媳妇都说不上。这口气,你咽得下去?”

黄四郎低着头,拳头攥得死死的,没有说话。

“翠花是比你大,也离过婚。”

孙大成继续说道。

“可她没孩子,人干净。最重要的是,她是干部。你娶了她,以后就没人敢再指着你的脊梁骨说三道四。你的孩子,以后也不用再背着这个地主的成分。这是一条能让你,让你家都抬起头来做人的路。”

“你不是一直想活得像个人样吗?现在路就在你眼前,走不走,你自己选。”

孙大成的话,像一把锤子,一字一句,重重地敲在黄四郎的心上。

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他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许久之后,黄仁贵看着自己儿子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一横,转头对着孙大成,几乎是哀求着说:

“大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他同不同意都得同意!你……你赶紧帮我联系联系翠花那边!求你了!”

说完,他竟真的要跪下去。

孙大成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他看着满脸绝望的黄仁贵,又看了看低着头、身体紧绷的黄四郎,最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桩亲事,怕是比他想象的,还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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