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凌操(1 / 1)

那矫健如豹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林海,干脆利落,不留词组。

士燮望着青年消失的方向。

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惋惜之情缠绕心头。

如此人才,竟隐于草莽,明珠蒙尘。

“查!”

“将这些刺客的来历,给我翻个底朝天。活要见人,死……也要查出是谁派的。”

阿石沉声应下。

立刻指挥亲随检查那名毙命刺客的尸体,搜寻任何可能的线索。

他自己则警剔地护卫在士燮身侧,扫视着周围任何风吹草动。

返回太守府的路途,气氛凝重了许多。

虽然只有短短一段路,阿石和另一名受伤的亲随几乎是将士燮围在中心。

刀不离手,直至踏入府门,才稍稍放松。

桓邻闻讯匆匆赶来,见到士燮无恙,才长舒一口气。

听完简略叙述,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光天化日,郡治之旁,竟有如此猖獗之事!”

桓邻又惊又怒,“主公,此事绝非寻常盗匪所为!必是……”

士燮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目光扫过庭院中看似躬敬垂首的胥吏仆役,淡淡道。

“心里有数即可。刺客训练有素,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现场留下的线索恐怕有限。但既动了手,必有痕迹。桓邻,此事交由你暗中查访,郡中近期可有可疑外人出入?各方势力,又有何异动?特别是……与我们有隙者。”

他言语未尽,但桓邻立刻心领神会。

功曹陈瑷、乃至那些因水车和土地利益可能被触动的豪强、峒主,甚至……中原那些虎视眈眈的诸候,都有可能。

这交州,并非铁板一块。

“属下明白!”桓邻肃然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主公若在交州境内出事,他们这些心腹幕僚第一个万死莫辞。

“另外,”

士燮沉吟片刻,又道。

“阿石,你带几个机灵可靠的,根据今日所见那青年的样貌、身手,还有他活动的范围,暗中寻访。切记,不可扰民,更不可用强。找到后,只需回报,我自有主张。”

“是!”阿石领命。

他对此事格外上心。

不仅因那青年救了主公,也因他身为武人,对那神乎其技的箭法和敏锐身手,生出几分敬佩。

接下来的几日,太守府外松内紧。

士燮如常处理政务,督促进度缓慢的工匠学堂和新仓建设,接见各峒代表。

桓邻则暗中调动力量,仔细梳理着交趾城内外的蛛丝马迹。

那毙命刺客的尸身被反复查验,其衣物、武器、甚至身上残留的些许泥土都被仔细研究。

确非交州本地常见样式,隐隐指向北边,但更具体的,一时难以断定。

而阿石那边,经过数日小心翼翼的寻访。

终于在一处极为偏僻、靠近深山的溪谷旁,找到了线索。

一间依靠山壁搭建、极其简陋的茅屋。

阿石不敢惊动,只在远处仔细观察了两日。

确认那进出屋舍、狩猎捕鱼的精悍青年,正是那日林中神箭手,方才回报士燮。

士燮闻言,并未立刻摆出太守仪仗前去。

他换上一身更显朴素的深色葛布衣衫,只带了阿石和两名提着些药膏、米粮和肉脯的亲随,徒步前往。

穿过崎岖难行的山林,来到那处溪谷。

茅屋低矮,以竹木为骨,茅草为顶。

四下用篱笆简单围了个小院,院中晾着兽皮,墙角堆着干柴,虽简陋,却收拾得干净利落。

那青年正在院中处理一只刚猎到的野兔,听到脚步声,猛地抬头,眼神瞬间锐利,手下意识地摸向了靠在身旁的短弓。

当他看到来人是士燮及其随从,尤其是看到阿石手中提着的明显是赠礼的物品时。

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但眼神中的警剔丝毫未减,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走近。

“壮士,别来无恙。”

士燮在篱笆外停下脚步,拱手施礼,语气平和,“日前林中,多谢壮士出手相救。燮今日特来拜谢,备了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青年放下手中的兔子和短刀,站起身。

他比士燮略高半头,身形挺拔如松,虽穿着破旧,却自有一股彪悍之气。

他看了看士燮带来的东西,尤其是那罐治疔跌打损伤的药膏,目光微微一动,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江东口音。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东西,请拿回。”

士燮并不意外他的拒绝,反而微微一笑。

“壮士何必拒人千里?我观壮士身手,绝非寻常猎户。日前见你似有旧伤在身,这药膏乃交州军中所用,效果尚可。这些米粮,也不过是聊表心意。莫非壮士连这点面子也不肯给?”

青年沉默了一下。

目光在士燮诚恳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那罐药膏,最终侧身让开。

“进来坐吧。”

茅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一凳,墙上挂着弓、箭囊和一柄用布包裹的长条状兵器,看型状似是短戟。

角落泥炉上煨着陶罐,散发出淡淡的草药味。

士燮并未在意简陋,自顾自在唯一的凳子上坐下,示意阿石将礼物放在桌上。

“在下士燮,现为交趾太守。还未请教壮士高姓大名?”士燮开门见山。

青年靠在门边,抱着臂,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凌操。”

士燮心中一动。

凌操?

这名字他有些模糊印象。

似是江东孙氏麾下一员勇将,但细节却记不清了。

看来历史在此处,又生出了些许枝节。

“凌壮士并非交州人士吧?听口音,似是江东?”

凌操眼神一暗,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原是……孙破虏麾下一军侯。”

接下来,在士燮耐心的引导下,凌操断断续续,道出了自己的经历。

他原是孙坚军中一名低级军官,作战勇猛,颇得赏识。

然孙坚意外身亡后,军中派系倾轧。

他因性格刚直,不肯依附某位试图揽权的上官,反被其寻衅构陷,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要夺他兵权,甚至欲治其罪。

他一怒之下,击伤那名上官的亲信,不得不逃离军营,辗转流落。

天下虽大,却似无他容身之处。

最终心灰意冷,潜入这交州深山,与獐鹿为伍,了此残生。

言语之间,虽有冤屈愤懑,却更多是英雄末路的苍凉。

士燮静静听完,叹息一声。

“孙文台英雄一世,可惜天不假年,致令军中生出如此龌龊,委屈了壮士这等豪杰。”

他站起身,走到凌操面前,目光真诚。

“凌壮士,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更有这一身罕有的武艺。报国无门,非壮士之过,乃时运不济,小人作崇。埋没于此山野之间,与草木同朽,岂不可惜?”

凌操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但紧抱的双臂微微放松。

士燮继续道:“你的冤屈,他日若有机会,我必设法助你查清,还你清白。你若仍不愿涉足官场纷扰,我亦可赠你金帛,保你在此地或他处安稳度日,富足无忧。”

他话锋一转,“然,大丈夫生于乱世,纵有坎坷,岂能真正忘情于天下?我交州虽偏安一隅,亦需豪杰守护。”

“如今外有强敌环伺,内有不肖之徒暗行鬼蜮伎俩,如日前刺杀之事。燮,恳请壮士暂留交州。我府中亲卫,正缺一教官,督导武艺,保境安民。此非为我一己之私,亦为这交州万千百姓,求一安宁之所。”

“此等重任,岂不胜过在此独对山林,空耗一身本事?”

士燮的话语,没有高高在上的施舍,没有空泛的许诺。

有的是对其遭遇的理解、对其武艺人品的尊重。

以及一份“保境安民”的担当。

凌操猛地抬起头,看向士燮。

那双惯常警剔的眼睛里。

有惊讶,有触动。

有久违的热血在隐隐涌动。

他避世于此,并非完全心如死灰,只是看不到前路。

而眼前这位交州之主,却为他指出了另一条路,一条或许能让他这身武艺不再用于杀戮,而是用于守护的路。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山风穿过茅屋,带来溪流的淙淙声。

终于,他抱拳的双手缓缓放下,对着士燮,单膝跪地,虽未称主,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府君……厚意,凌操……愧领。”

“护卫之职,操……愿试之。必竭尽所能,护府君周全,训导士卒,以报今日知遇之恩!”

士燮脸上露出了笑容,上前一步,双手将他扶起。

“好!我得凌操,如添一臂!府中侍卫副统领一职,虚位以待!阿石!”

阿石立刻上前,对凌操拱手,眼中满是认可与欢迎:“凌兄弟,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凌操看着阿石真诚的目光,又看向士燮,重重地点了点头。

山中孤狼,终被诚意所引,暂离巢穴,踏入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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