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林封胳膊酸得抬不起来，但还是挣扎着去了工坊那草棚子里，三个准工匠昨天练手的作品还摊在石板上。
林封凑近一看，差点笑出声。
几块被捶打得面目全非的铜锭——一块被砸成了不规则的薄片，边缘卷曲，另一块中间厚两头薄，像被踩扁的河蚌。
最离谱的是第三块，不知道锤了多少下，变成了一团纠结的疙瘩，根本看不出原本想做什么。
他拿起那团疙瘩，用手掰了掰，软的，能掰弯，掰完还能掰回来，没断。
“这”林封皱起眉头，昨天他那把淬火的刀一碰就碎，这些没淬火的反而软绵绵的没事？
他盯着铜块表面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来——
“对了！红铜本来就软，淬火反而会裂啊！”他拍了下脑袋，“要淬火的是青铜，铜锡合金！”
三个准工匠这时也来了，看着自己的作品，有点不好意思。
“巫，我们”领头的猎人“坚”挠挠头，“还没学会。”
“没事，”林封摆摆手，“刚开始都这样，记住一点，以后锤完，就放这儿晾著，别学我往水里扔。”
三人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巫说了就照做。
林封拿起那块最薄的铜片，用手指碾着边缘。
软，这样的铜做刀，磨锋利了用来切肉可能还行，砍骨头肯定卷刃，做箭头的话,射出去碰到硬点的东西就得变形。萝拉暁税 免费越黩
“你们先练著，”他说，“就练两样，怎么把铜锤薄，怎么锤出尖，不用急着做成品，先把手感练出来。”
他找来一块平整的石板当砧台，又示范了几次握锤的姿势和发力的节奏，三个猎人看得很认真，但上手一试——叮叮当当乱敲一气，铜块被锤得四处乱跑。
“慢慢来，”林封说，“这东西比石头好弄，锤坏了也能熔了重来。”
纯铜的实用价值有限，得找锡。
锡矿怎么找来着，他仔细回忆了那些碎片知识。
有两种主要方式，要么找山体表面的矿苗，锡石通常呈暗褐色或黑色，有油脂光泽，而且特别重。
要么就是在河床里淘洗砂锡矿——锡石比重大，会沉积在河流缓坡处。
“沿着河走”林封琢磨著，这个方法最可行，不需要深挖，工具简单，正好适合现在的条件。
问题是去哪条河，他想起之前画的那张简易地图。
山脉里有好几处花岗岩地区，锡矿常和花岗岩伴生，上次找铜矿时路过这些地方，但当时满脑子都是铁矿铜矿，没仔细看。
“还得再去。”林封叹了口气，刚歇了两天，又要进山。
找到石头时，这家伙正在整理一批新做的投矛器，见林封过来，石头咧嘴笑：“巫，工匠那边怎么样了？”
“还在练，”林封说，“急不来，我明天——不，后天要再进山一趟。
“还去？”石头一愣，“铜不是找到了吗？”
“找别的，”林封想了想，觉得解释锡太复杂，“找一种能让铜变硬的东西。”
石头眨眨眼，没太明白，但习惯了：“行，要带谁？还是上次那三个？”
“换三个吧，”林封说，“上次那三个跟我跑了半个月，这次换人，就换平时干活细心的就行。”
其实带谁都差不多，原始社会里大家的基础技能都差不多，关键是有没有那个观察力。
“要准备什么？”石头问。
“跟上次差不多，干粮、工具，这次我们主要沿河走，可能会在野外多待几天。”林封说，“马也得带上，驮东西。”
说到马，林封想起个事：“对了，那两匹马这几天多喂点，让它们好好歇歇，喂点豆子，就前阵子在山里找到的那些野豆，别动田里种的。”
野生大豆偶尔会被采集队发现，量不多，林封特意留着当种子和关键时刻的补充饲料。
田里那些刚种下去的豆苗金贵得很，一片叶子都不能动。
石头点头记下，他现在已经能熟练处理这些琐事了，虽然还是觉得打猎更简单痛快。
下午，林封去挑了人，没搞什么选拔，就在狩猎队里点了三个最近没怎么出远门的：“你们仨，后天跟我走一趟。”
被点到的猎人点点头，什么也没问，跟巫出门已经成了部落里的规则了，谁都有可能被选中，没人会反对，而且每次回来都有新收获。
挑完人，林封又去了趟工坊，三个准工匠还在叮叮当当地敲。
“有进步。”林封拿起薄片看了看，“继续练，练到能控制厚度为止。”
坚用力点头，黝黑的脸上都是汗，但眼睛很亮，他以前打石器，一锤下去就知道成不成，不成整个石头就废了。
这铜不一样，锤坏了还能烧化了重来，可以一直试，这让他有种新奇的感觉。
另一个猎人正在尝试锤出尖角，但锤了半天，铜块只是被砸扁，尖角没出来，反而成了个不规则的三角。
e三角倒也不是不行。
“角度，”林封拿过锤子示范，“锤这里，不是整个砸下去，轻轻敲，一点点修。”
猎人似懂非懂，接过锤子继续试。
锻造是个手艺活，没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练习，出不了像样的东西，现在重要的是让他们熟悉铜的特性，培养出第一批有金属加工经验的人。
第三天一早，队伍准备出发，两匹马休息得不错，林封特意检查了马蹄——没有蹄铁，走山路得格外小心。
他让喂马的人多喂了一把野生大豆，马儿嚼得喷香。
三个被选中的猎人已经准备好行囊，工具、干粮、水袋，还有以防万一的弓箭和投矛器，他们不知道这次要找什么，但相信巫。
林封最后交代石头：“工匠那边，让他们每天练两个时辰就行，别耽误其他活儿，做出来的东西不管做成什么样，都收好，别扔。”
“明白。”石头点头。
“农田盯紧点，该浇水浇水，该赶鸟赶鸟。”林封说，“我这次可能去得久一点，但也说不准，有事还是老办法，让云记下来。”
交代完，四人两马，再次踏上进山的路。这次的目标更明确：沿着河流，找那种特别重的、黑褐色的石头。
林封回头看了眼渐渐远去的村落，炊烟袅袅，农田泛著新绿，工坊方向传来隐约的叮当声，一切都还在最原始的阶段，但一切都在往前挪。
“走吧，”他对三个猎人说，“这次咱们眼睛放亮点，河滩上、石头缝里都仔细看。”
一个猎人问：“巫，咱们到底找什么样的石头？”
林封想了想，找了个最形象的说法：“找比一般石头重，扔水里沉得特别快的黑石头。”
三人点点头，这个他们能理解。
山路蜿蜒，晨雾还没散尽，林封骑在马上，脑子里过著可能的地形和路线，找矿就像开盲盒，永远不知道下一铲子会挖出什么。
但这次，他希望能开出点不一样的。
锡矿，青铜的钥匙，找到了，部落才能真正迈出石器时代。
马儿打了个响鼻，蹄声嘚嘚，跟着四人深入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