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谷在一种静谧的湿润中醒来。如蚊徃 追最新璋踕
昨夜后半夜开始,淅淅沥沥的雨点便敲打着木屋的顶棚和阔大的树叶,声音细密而绵长,如同天地间最温柔的摇篮曲。
等到天光透过稀薄的云层,雨势渐渐收住,只剩下屋檐和叶尖偶尔滴落的水珠,在积水的浅洼里击打出清脆的回响。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被浸润后特有的、带着一丝腥甜的芬芳。
远处的山峦笼罩在薄纱般的雾气里,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神秘。
近处的草木,无论是参天的大树还是低矮的灌丛,每一片叶子都被雨水洗涤得干干净净,绿得纯粹,绿得张扬,仿佛能掐出水来,在微风中颤巍巍地托著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苍翠欲滴。
当太阳终于挣脱云层的束缚,将金色的光辉毫无保留地洒向大地时,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点亮了。
光线穿透逐渐稀薄的水汽,形成一道道朦胧的光柱,林间氤氲著如梦似幻的蒸汽。
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万物,蒸腾的水汽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清香,吸一口到肺里,满是清新与生机。
林封站在自己木屋的门口,深吸了一口这雨后格外醉人的空气,感觉连日的疲惫都被洗涤一空。
他看着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的村落,看着那口新井的篱笆上挂著的水珠闪闪发光,心情一片明朗。
“真是个好天气!”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正适合动土!”
日上三竿,地面的积水已被阳光和暖风收干大半,只留下湿润松软的泥土。
林封叫上了两名细心且有力气的妇人,以及两名暂时没有狩猎任务、负责营地安全的猎人——根和长腿。
他让根和长腿带上石斧、石锹,一行人踏着湿润的土地,来到了村落旁边、他早已暗中考察选定的一块缓坡地。我得书城 追最新璋劫
这里地势相对平坦,靠近溪流取水方便,阳光照射充足,而且土质看起来也比较肥沃。
最重要的是,这里离村落够近,方便照料和看守。
“就是这里了。”林封用脚步丈量著,用木棍在地上划出了一片大约半亩见方的区域,“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田!”
“田?”几个人面面相觑,对这个陌生的辞汇感到困惑。
这片长满了各种杂草和低矮灌木的土地,和他们平时采集野果、挖掘根茎的地方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对,田!”林封语气笃定,“以后,我们不是来这里找吃的,而是要让吃的,按我们的意思,在这里长出来!”
他指着地上那些茂盛的野草和灌木:“现在,第一步,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理掉!”
如果依靠石斧和石锹来清理这片荒地,效率低下不说,还会留下难以处理的草根。
林封早有准备,他采用的是最古老也最直接的方法——刀耕火种!
“根,长腿,去附近砍些干燥的树枝和灌木过来,堆在这块地里,要均匀铺开!”林封下令,“注意,火堆旁边要清理出隔离带,别把旁边的林子点着了!”
出来的时候从部落里也背了许多柴火干草,但那是引火用的,早晨下过一场小雨,即使是树林里枯枝干树也有点湿润。
根和长腿虽然不明白意图,但执行力一流,立刻挥舞石斧,开始砍伐附近枯死的树枝和干燥的灌木丛,将它们搬运到划定的“田”里,均匀地铺撒开。
“绿叶,巧手,你们去溪边,用陶罐打水过来,放在一边备用,以防万一。”林封考虑到了防火安全。
准备工作就绪,柴草几乎覆盖了整个划定区域。
两个妇人早已在旁边点燃了一个小火堆,林封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柴,凑近一堆干燥的细草。
“呼——”火舌如同拥有了生命,迅速舔舐著干燥的燃料,发出欢快的噼啪声,随即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开去!
浓烟滚滚升起,带着草木燃烧特有的焦糊气息。
火焰贪婪地吞噬着地上的杂草、灌木,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焦黑。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让根和长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对火焰本能的敬畏。
林封站在隔离带外,冷静地注视著这一切。
火焰不仅清除了碍事的植被,更重要的是,燃烧后留下的草木灰,将是这片土地最好的天然肥料!这是最原始,却也最契合当下条件的高效开荒方式。
大火烧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渐渐熄灭。
原本杂草丛生的土地,此刻覆盖著一层厚厚的、尚有余温的黑色灰烬,一些粗壮的草根和灌木根茎还在灰烬下冒着缕缕青烟,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烟火气。
“好了,等温度再降降,就可以动手了。”林封等到地面不再烫脚,便招呼众人,“用石锹,把这些烧剩下的草根、树根都刨出来,扔到一边,把大块的土敲碎。”
四人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仔细地清理着地里的残留根茎,将板结的土块敲散,黑色的草木灰被翻动,与底层的泥土开始混合。
与此同时,林封开始了今天最重要的环节——移植。
他带着另外两个小一些的背筐,来到了他在爬到山的另一边草原上发现的。
那里,生长著一片看似平凡无奇的野草——狗尾巴草!(注1)
此时的狗尾巴草还未完全成熟,穗子还是青绿色,略显稚嫩,林封要做的,不是采集种子,而是移植!
他挑选的都是植株相对健壮、穗形较大的个体。
“巫,这些草有什么用?”跟着他来帮忙的“巧手”忍不住好奇地问。
这种草遍地都是,又不能吃,巫为何如此珍重,还要费力气移走?
林封拿起一株狗尾巴草,指著那毛茸茸的、尚未灌浆饱满的穗子,眼神灼热,仿佛在看什么绝世珍宝:“这不是普通的草,这是希望!你看它的穗子,等它成熟了,上面会结出小小的、可以吃的米!虽然现在很小,很硬,但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一代代地选育,让它结的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总有一天,我们就不用天天冒着危险去打猎,光靠种它,就能填饱肚子!”
他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描绘出一幅巧手无法想象,却本能感到向往的图景:不用追逐野兽,不用担心饿肚子,食物就从土里长出来
除了狗尾巴草,林封还让人挖掘了一些部落常食用、淀粉含量高的块根植物,同样准备移栽到开垦好的田里进行驯化。
回到开垦地,根和长腿他们已经将土地粗略地整理了一遍,虽然依旧粗糙,但已经初见田地的雏形。
林封亲自示范,如何挖坑,如何将狗尾巴草的根系舒展开,埋入土中,轻轻压实,他要求株与株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以便生长。
“就像我们人住房子,不能太挤,不然谁都长不好。”他用一个简单的比喻解释著。
众人似懂非懂,但模仿著林封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株带着泥土芬芳的狗尾巴草和块根植物种了下去。
阳光温暖地照耀着这片新开垦且浇水后的土地,蒸腾起丝丝缕缕的水汽,混合著草木灰和泥土的气息。
黑色的灰烬与嫩绿的幼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的哲学意味。
林封直起腰,看着这片小小的、歪歪扭扭的试验田,看着那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承载着他无限希望的狗尾巴草幼苗,心中感慨万千。
选育良种,是一个漫长到足以让人绝望的过程,可能需要几年,十几年,甚至更久。
需要极大的耐心和运气,才能从成千上万的植株中,找到那偶尔出现的、颗粒稍微饱满一些的变异个体,然后一代代固定下来。
但是,万一呢?万一运气好,不需要选育那么多次,就在不久的将来,真的找到了那么几株天生就颗粒饱满、易于脱粒的天选之草呢?
那将是真正的文明加速器!
只有发达的农牧业,才能稳定地产出远超狩猎采集模式的食物,才能支撑起不直接从事食物生产的脱产人口——工匠、士兵、管理者社会职能才能多样化,社会结构才能复杂化,文明才能真正摆脱蒙昧,向前迈进。
他现在做的,就是在这片万古蛮荒之中,亲手埋下第一颗文明的种子。
过程或许缓慢,或许充满未知,但方向,无疑是正确的。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同样满手泥污的四人说道:
“好了,希望已经种下,以后,这里需要时常来看顾,浇水,除草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它们。”
【注1:谷子在至少一万年前的中国北方如北京门头沟的东胡林遗址、河北的磁山遗址就已经开始被驯化和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