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深处传来的惊惶呼喊与压抑哭泣，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在洞外每一个严阵以待的复仇者心头。
阳光炽烈，将洞外空地上的血迹晒得发黑发亮，六具掠夺者的尸体无声地诉说著刚才两场战斗的酷烈。
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凝固在空气中，吸入口鼻，带着铁锈般的咸腥。
林封抬起手，示意众人保持警戒，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著幽深的洞口，那里面光线暗淡，如同巨兽贪婪的食道，不知隐藏着怎样的垂死挣扎。
“里面还有两个能动的，可能还有伤员，女人和孩子。”林封压低声音，对围拢过来的石头等人分析，“他们现在如同被困在陷阱里的狼，恐惧，但也会拼命。”
“冲进去，杀了他们！”石头双眼赤红，紧握著沾满血污的石斧，恨不得立刻闯进去将仇人碎尸万段。
“不，”林封摇了摇头，眼神冷静得可怕，“逼他们自己出来，或者，让他们在绝望中投降。”
他深知，困兽之斗最为危险，狭窄的洞穴内不利于长矛发挥，强行突入必然会有伤亡，这与他尽可能保存己方实力的原则相悖。
他略一沉吟，对石头说道：“对着洞口喊话，告诉他们，只有臣服才能活下来！只诛首恶，其他人可以活命！” 他需要石头用对方的语言，将这份最后通牒传递进去。
石头虽然满腔仇恨，但对林封的命令已然深信不疑。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距离洞口十几步远的地方，用粗犷的嗓音，向着黑暗的洞穴发出雷鸣般的吼声。
他宣告了外面六具尸体的下场，最后发出了林封的警告：放弃抵抗，交出武器，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洞内的哭喊声戛然而止，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这种沉默，比之前的嘈杂更让人感到压抑。
显然，里面的人正在经历著巨大的恐惧与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洞口没有任何回应。
林封眉头微皱，对方的沉默，意味着他们还在犹豫，或者，是在准备着什么。
“不能等！”林封当机立断，“他们可能在准备陷阱，或者想从别的缝隙逃走！山！”
“在！”身形敏捷的山立刻上前。
“你带路，我们绕到洞穴侧面和后面，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口或者通风的缝隙！注意安全，发现任何动静，立刻示警！”
“是！”山领命，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没入旁边的灌木丛，向着洞穴侧后方迂回而去。
林封则带着石头、岩和矛，继续保持对洞口的正面压力。
他让人收集了一些干燥的灌木枝叶，堆在洞口上风处，但并不点燃。
“这是最后的警告！”他让石头再次喊话，“再不出来，我们就用烟把你们熏出来！到时候，所有人都得死！”
心理攻势一波强过一波，洞内终于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似乎分成了两派，紧接着，是一声短促的惨叫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个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洞里传来，伴随着一件被扔出来的石斧，石头继续翻译：
“别别放火！我们我们投降！首领首领他已经”
话音未落，只见两个身影连滚带爬地从洞里挪了出来，正是之前侥幸逃回的那个受伤小头目和另一名掠夺者，此刻他们面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筛糠，双手高举，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那小头目的肩膀上还插著半截折断的矛杆，鲜血已经凝固。
而在他们身后，昏暗的洞口，几个瘦弱的身影畏畏缩缩地出现，是被掳来的其他部落的女性，还有两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和一个惊恐的小女孩。
她们的眼神麻木而恐惧，紧紧靠在一起，不敢看向洞外那些杀气腾腾的战士，更不敢看地上那些曾经的施暴者的尸体。
石头和岩、矛立刻上前，用准备好的树藤将两个投降的掠夺者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林封则目光凝重地望向洞内，对山打了个手势。
山会意，小心翼翼地从侧后方接近洞口，探头向内观察了一下，然后回头对林封摇了摇头，示意里面已经没有其他威胁。
林封这才迈步，走向洞口，他首先看向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女性和孩子，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显得平和一些，对石头说：“告诉她们，没事了，她们自由了，可以回到自己的部落去。”
石头用语言安抚着她们，女人们听到熟悉的话语和“自由”的承诺，麻木的眼神中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低声的啜泣起来。
接着，林封将目光投向那两个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俘虏，尤其是那个眼神闪烁、肩膀受伤的小头目。
“问问他们，”他对石头说，“你部落被抓走的女人，在哪里？”
石头一把揪住那小头目的头发，用对方的话厉声质问，小头目吃痛，又惊又怕，结结巴巴地交代起来。
石头听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最终，他猛地一拳砸在对方的伤口上，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
“他说！冬天食物不够她们她们反抗得最厉害被被杀掉了”石头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无法抑制的愤怒。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证实，依然让林封心头一沉。
看向石头，看到这个坚毅的原始汉子眼中滚落大颗的泪珠，混合著脸上的血污，砸落在泥土里，他拍了拍石头的肩膀，无声地传递著安慰。
最后的悬念已经解开，这个掠夺者部落，从上到下，手上都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林封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俘虏，以及洞内那些茫然无措的被掳者。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接下来，是他作为这个临时联盟领袖，必须做出的、最残酷也最必要的决定。
他让岩和矛将那两个俘虏拖到空地中央，然后召集了所有的复仇联盟成员，以及那些被解救出来的、稍微镇定下来的女人们。
他站在众人面前，指著那两个俘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通过石头的翻译：“他们，以及躺在那里的人，”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抢劫，杀人，掳掠，无恶不作！他们破坏了山林的规矩，让很多部落失去了亲人！”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听众的脸，看到的是仇恨、恐惧，以及期待。
“今天，我们联合起来，打败了他们！这是正义的胜利！”他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但是，罪恶，必须得到惩罚！活着的人，必须为死去的亲人，讨回公道！”
他转向石头，以及另外两个部落的猎人：“他们，交给你们处置，用你们的方式，告慰你们的亲人。”
这不是推卸，而是尊重这个时代的规则，让受害者亲手执行这最后的审判。
石头没有任何犹豫，他举起石斧，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另外两个猎人也满脸仇恨地走上前，求饶声和最后的惨嚎很快响起，又很快归于沉寂。
当一切结束，空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
林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释然，野蛮时代的正义，就是如此直接而血腥。
他指挥众人，开始清理战场。
他们将掠夺者部落储存的食物、皮毛、有用的石器和那几把完好的石斧收集起来。
然后，他们合力将所有的尸体——包括洞穴里那个在内斗中被解决的原首领——都拖到远离水源的山谷深处，寻了一处天然凹陷，草草掩埋，避免引发瘟疫。
做完这一切，夕阳已将天空染成了血色，与这片刚刚经历洗礼的土地相互映照。
幸存的被掳女性和孩子们，被暂时安置在洞穴里。
复仇者联盟的众人，都聚集在洞外的空地上，点燃了篝火。
林封将缴获的食物拿出来，煮了满满几陶盆肉汤，分给每一个人，这一次，肉汤里放的盐似乎格外多，味道浓郁。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默的进食声，篝火跳跃着，映照着一张张疲惫、悲伤，却又带着一丝新生的脸庞。
仇恨随着手刃仇敌而宣泄，但失去亲人的痛苦，仍需时间来抚平。
林封坐在火边，看着围绕在篝火旁的人群，看着他们眼中对自己的敬畏与依赖。
这片山区，从今夜起，将迎来新的秩序，而他自己，这个意外的闯入者，已然成为这新秩序的核心。
他拿起木碗，喝了一口温热的肉汤，咸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这味道，如同这个时代，原始、粗粝，却蕴含着活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