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彷彿被一只无形的手迅速拉上了幕布,仅存的天光吝啬地收敛着,树林的轮廓变得模糊而狰狞,像是无数蹲伏的怪兽。
寒冷,随着光线的消逝,变得更具渗透力,丝丝缕缕地钻进骨髓。
林封心中一紧,必须赶在彻底天黑前将陷阱布置好。
强忍着饥饿和疲惫带来的眩晕感,他抓起那五个精心制作的绳套和几根削好的签桩,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再次踏入那片危机四伏的树林。
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行动也格外谨慎,不再漫无目的地搜寻植物,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雪地上那些错综复杂的脚印上。
他蹲下身,用手指比划着,试图分辨出哪些是兔子的跳跃式足迹,哪些是某种小型啮齿动物的细碎脚印,哪些又可能是狐狸之类更狡猾猎手的行踪。
林封需要找到一条清晰的、被频繁使用的“兽径”——动物们往返于栖息地和水源之间的固定路线。
好在之前在林子里收集树枝时就注意到了一些小径。
迅速选定了几个理想的位置:靠近灌木根部便于隐藏绳套的地方,两丛灌木之间形成的天然瓶颈处。
跪在冰冷的雪地里,用小刀和削尖的木签,费力地在冻土上凿出小洞,将弹力树枝牢牢固定,调整好弯曲的角度和方向。
然后,将绳套的活结小心翼翼地布置在兽径上方,用小树枝搭起一个小平台,离地恰到好处的高度,并用细小的树枝和雪粒稍作伪装。
触发机关更是需要耐心和精细,他将削好的小木楔卡在关键的受力点上,确保稍有触碰,就能释放弹力树枝。
这里环境很冷,为了精细操作林封脱去了手套,布置完一个陷阱后手指早已冻得麻木通红,几乎感觉不到小刀的存在,全凭肌肉记忆和意志力在操作。3捌墈书旺 追醉薪璋結
当布置完最后一个陷阱,直起腰来时,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栽倒在雪地里,没有能量补充体力不足,他扶着旁边一棵冰冷的云杉树榦,大口喘着气,白色的哈气在昏暗中急促地喷涌。
光线已经暗淡,树林深处更是漆黑一片,彷彿隐藏着无尽的危险。
不能再待了,恐惧感催促着他立刻返回。
甚至顾不上沿途那些倒在地上的、可以充当燃料的枯树,只是目光急切地扫视,希望能找到一根能直接抱回去的、耐烧的大傢伙。
幸运的是,就在返迴路径不远处,他发现了一根被风雪摧折、半埋在雪里的半大松树枝干,直径有他手腕粗,长度也超过一米五。
林封心中一阵狂喜,扑过去,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其从积雪中拖拽出来,也顾不得上面沾满的冰雪和腐朽的木屑,奋力将其扛上肩膀,调整好重心,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朝着庇护所的方向踉跄奔去。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肩膀被粗糙的树皮磨得生疼,肺部火辣辣的,但他不敢有丝毫停留。
背后的黑暗如同有生命的实体,紧紧追随着他,树林深处似乎传来一些难以分辨的窸窣声响,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他终于连滚带爬地冲回了那片相对开阔的山坡,看到了裂隙缝隙里透出的那一点微弱的、却如同灯塔般指引方向的火光。
将沉重的粗树枝拖进庇护所,他几乎虚脱地瘫坐在火堆旁,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有了这根巨无霸燃料,今晚至少可以睡得稍微安稳一些,不必频繁起身添柴了,这小小的保障,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乘着天还没完全黑,林封到旁边的树林边缘收集了更多的带茂密叶子的树枝,甚至直接靠体重压断细而笔直的小树。
他需要将庇护所再完善一下,增加防风保暖效果,还有庇护所顶上裂隙也得补上,留下一道口子释放烟雾就好。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有一会了,最后还是靠着庇护所里的火堆做完的
然而,干渴的感觉再次袭来,喉咙如同着了火,嘴唇早已干裂起皮。
一直靠吃雪解渴不仅效率低下,而且会加剧体温流失,他必须找到一个更可持续的饮水方法。
目光落在庇护所周围散落的石头上,他记得一些野外生存知识提到过利用石头导热。
他走出去,在微光中挑选了一块相对扁平、中间略有凹陷的黑色石块,大小如同一个脸盆。
伸手出去外面,用地上的雪反覆擦拭掉表面的泥土和苔藓,然后将它抱回庇护所,小心地放置在火堆边缘,让火焰的热量能够烘烤到它,但又不会直接灼烧,避免石头因受热不均而炸裂。
接着,他伸手从庇护所外抓了一大把雪,堆在已经微微发热的石块凹陷处。
冰冷的雪接触温热的石头,开始融化,清澈的水珠汇聚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一小洼晶莹的液体。
林封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像一只渴极了的动物,将嘴唇贴近石面,小心翼翼地吸吮起来。
水带着石头的微温,有点淡淡的土腥味,但入口的那一瞬间,液态水流过干渴喉咙的滋润感,远比吞咽冰冷的雪粉要舒服无数倍!
虽然一次融化的水很少,只够润湿喉咙,但他看到了希望。
他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抓雪、放在石头上、等待融化、吸吮。
后来,他干脆到外面搓了一个紧实的大雪球回来,放在石头上,让它慢慢融化,这样就不必频繁进出。
蹲在火堆旁,一边添加细柴维持火焰,一边看着雪球一点点变小,水滴不断汇入石洼,然后俯身喝掉。
当终于感觉补充了足够的水分,胃里被水填满带来一丝虚假的饱腹感时,林封满足地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身体的极度疲惫如同潮水般湧上,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
但就在这时,一种本能的警觉让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庇护所外,风声似乎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扰动。
不是那种持续的、单调的呼啸,而是一种轻微的、小心翼翼的踩雪声,夹杂着某种低沉、几乎难以察觉的鼻息。
林封的心脏猛地一缩,睡意瞬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他想起了昨晚迷迷糊糊中听到的、从林子深处传来的、令人不安的动静。
傍晚与黎明,正是许多捕食者活跃的黄金时段,难道有什么东西被他的火光,或者他留下的气味吸引过来了?!
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时断时续,似乎那个东西也在谨慎地观察、试探。
它绕着他庇护所的方位缓慢移动,踩雪声极其轻微,显示出一种捕食者特有的耐心。
林封无法判断外面究竟是什么——是好奇的狐狸?是饥饿的狼?还是更可怕的东西,比如昨天他看到那巨大脚印的主人。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不敢出声,甚至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移动手臂,从身旁的柴堆里,抽出一根手臂粗细、一端正在熊熊燃烧的木棍。
火焰跳跃着,发出“噼啪”的爆响,在这死寂的紧张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将燃烧的木棍紧紧握在手中,尖端对准庇护所那个小小的出入口,身体蜷缩,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搏斗或驱赶的准备。
火光能吓退许多野兽,这是他唯一的依仗。
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简陋的树枝门帘,彷彿能穿透它,看到外面那双在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外面的声响时而靠近,时而远离,似乎在权衡着风险。
林封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能感觉到握住火棍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在微微颤抖。
寒冷、饥饿、疲惫,在这一刻都被巨大的恐惧所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那令人窒息的踩雪声和鼻息声,终于渐渐地远去了,最终消失在风声中,彷彿从未出现过。
林封又等了很久,直到确认外面真的恢复了只有风声的寂静,才敢稍微放松下来。
瘫软在地,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一阵后怕袭来,让他止不住地颤抖。
手中的火棍依旧在燃烧,映照着他惊魂未定的脸庞。
危机暂时解除,但警告意味十足,这片冰原,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
他不仅需要对抗自然,还需要时刻提防黑暗中那些未知的掠食者。
将那根粗大的松木段小心地架在火堆上,看着它开始被引燃,发出更旺的光和热。
今夜,他注定无法安眠。
林封必须保持警惕,守护这堆篝火,这既是温暖之源,也是他在这片蛮荒之地上,对抗无尽黑暗和危险的、唯一的灯塔。
长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