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雨水淅淅沥沥,空气更加粘稠潮湿了,隐约起了水雾,虞杀的窗框上倒映出一个下身衣物血肉模糊的女人,又很快隐没在夜色里。
次日,虞杀从床上坐起,眼前出现他习以为常的白字:
习惯了,他动作没有半点停顿,穿回昨天的衣服,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把湿漉漉的干淨窗帘扯回来挂上。
挂完窗帘,虞杀探头,看自己屋檐下的景色。
狭窄的巷子里,房屋是石块垒的,道路满是裂痕,两侧是半米深的排水渠,但并没有什么用,泥水仍然积聚在路中央,一块又一块,倒映着灰败的天空。
那些湿透了的活人已经不在乎雨水,他们看起来比昨天少了一个,正围坐着分食一些零食,几人腿边的积水中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们是‘耗材’?”虞杀自语,青年双手搭在窗框上,慢慢爬上窗户。
他不想走楼梯,于是一层一层跳了下去。
“咚咚咚”的纵跃声响完全没让底下的人警觉,他们围坐着,珍惜而幸福的含着糖块。
离得近了,细碎的交谈声就直往虞杀耳朵里钻。
有人喃喃:“我们以后应该很少有吃正常东西的机会了”
也有人默不作声,把糖块咬得咯吱作响,锋利的碎糖割破牙龈,硬生生吞咽下去,而后站起来清扫积水,想让死前的容身地干淨些,哪怕自己满身已经湿透。
虞杀灵活的落到他们身边,左看右看,确认他们无人注意到自己,最后才舔舔唇,伸手要求:“分我一个。”
他一说话,众人就打了个寒战。
黑长发的npc像鬼一样出现,皮肤惨白,拎着老旧的黑伞和柴刀,身上衣服湿了半片,粘连着洗刷不掉的血迹和青苔简直能把人魂都吓出来!
“嘶”离虞杀最近的人抽了口冷气,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她很快拉过同伴的包,把所有食物都上供了。
没有人敢制止她——完成居民诉求是他们的任务。
虞杀看看包,没接,他又开口:“能给我跳个舞吗?”
地上坐着的人不敢耽搁,飞快爬起来跳舞,面带屈辱,四肢僵硬。
虞杀能看出他们跳的心不甘情不愿,他们甚至不会跳舞,动作没有任何节拍可言——但他们仍然跳了,边跳边手舞足蹈。
“我想要一只眼睛。”虞杀盯着他们,试探着可提出的要求的底线。
耗材们不敢停下跳舞,他们紧张的望着对方,数秒内也没人主动,可突然的,他们就一股脑压住了其中最瘦弱的那个!
一群人争先恐后伸手去抠最瘦弱者的眼珠子,被按在那里的人也不敢反抗,微弱的抗议完全被同伴吞噬。
“停,我不要这个。”虞杀已经得到自己想试探的结果,他后退一步,没拿糖块,而是从兜里掏出几个生锈的硬币递给这些狼狈趴在地上的活人。
看他们战战兢兢不敢收,虞杀便弯腰将硬币塞进被按着的哭泣的人手上。
付出,是必须要有收获的。
绿眼睛的npc向他们给予报酬,然后转身退回了自己的楼房里。
走回熟悉的,狭窄逼仄的楼道,虞杀默默确认了一条新的,他从前不曾在意过的食物的“规则”——在“居民”不表达诉求之前,这些“耗材”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所以耗材绝对不会影响到他平静的生活,需要剷除的只有“窥视者”。
不一会儿,租客又给了他同样的结论。
——季帆正站在楼梯边向上张望,试图同时注意6楼和3楼的动静。
哪怕虞杀已经撑着伞站在他面前,他也完全看不见,紧张的原地踱步。
虞杀只好拍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把黑伞,话语平直像个人机:“你好,和我走。”
“啊!好的好的!先生,好的!”季帆吓一跳,他连忙回头,连虞杀是如何出现的都不敢问,手忙脚乱的接过虞杀手中的黑伞,有样学样地打开。
于是漆黑的楼房里,又开了一朵黑伞,两朵伞一前一后,向上走去。
虞杀想了想,先开口道:
“待会儿我去敲门,你去辨认,每找出一个‘登阶者’,我就免你一天租金。”
季帆讪笑,想要提醒虞杀讲好的条件又不敢,最后只能微弱的憋出来一句:“我我不要租金可以吗?”
“可以。”虞杀点点头,“我知道你要回家,租金是另给的,你不要也行。”
啊?白给的?季帆有些后悔了,他瞅一眼虞杀,又不敢提,最后把话全吞回了肚子里。
能回家就好他安慰自己,租金什么的,只要能回家,就都不重要。
“对了”虞杀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他回头伸手,“我饿了,把今天的租金给我。”
“我,我今天给糖可以吗?”季帆连忙从兜里掏出糖果,恭恭敬敬的捧起来,等着虞杀取走。
“不可以。”虞杀果断拒绝他,“你不够喜欢它?”
什么喜欢?季帆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掌心里的食物,猛然联想到昨晚那块没有任何味道口感,让人提不起兴趣的巧克力。
他终于后知后觉:npc吃掉的不是巧克力,也不是他的味觉,而可能是他“喜欢的食物”的概念。
虞杀见他半天不动,索性伸手指了指他脸上的眼镜:“我要这个。”
“这好的!”季帆连忙摘下眼镜,在身上仔细擦干淨递给虞杀。
他是重度近视,平时生活极端依赖眼镜,失去眼镜就和瞎子无异但他顾不上那么多。
眼镜一摘,眼前就不可避免的模糊起来,季帆只听到擦拭和咀嚼声,金属眼镜架和树胶镜片就已经被嚼碎了吞下。
虞杀吃东西很快,他掰碎眼镜架,丢进嘴里,“咔擦咔擦”像嚼泡沫。
没多久,季帆听到两声吞咽声,他知道自己以后都和清晰的视野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