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宇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个小时。
再三得到冯国兴的保证,暂时不会将厂子搬回老家的县城,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重生回来的第一件事,总算是搞定了。
接下来,就是帮助冯国兴,将厂子的业务提一提。
父子同心,好好挣钱。
前世在模具行业里混了那么多年,虽说钱没挣到多少,手也残废了。
但好歹脑子里还有一点东西。
这些东西不说能让他们大富大贵,但是搞出一家红火的厂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冯宇将罐子里的可乐一饮而尽,说道:“爸,厂里的出货单呢?拿给我看一下”
“你说什么?”
冯国兴的脸上露出一抹错愕,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从他开厂以来,冯宇就没关心过厂里的事。
厂里做什么产品、一个月出几次货、利润是多少统统都不知道。
冯国兴以前倒是提过,让冯宇了解一下。
好为以后的接班做准备。
可冯宇说:就你这几个人的小破厂,有什么好接手的?以后我要开大工厂,大公司!
对此,冯国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
他知道,十几岁的小夥子身上,大多都有一股少年意气。
这股意气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前程无量,可以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然而这本质上只是一种美好的远景。
或者说是没见识到社会真正面目之前,所产生的一种幻想。
等他们真地走进了社会,需要自己挣钱养自己的时候,就会知道当初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冯宇重复道:“我说让你把厂里的出货单拿给我看一下如果有开支记录,也一起拿过来。”
冯国兴神情古怪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去给你拿。”
几分钟后,冯宇看起了自家厂子的经营信息。
说实话,不看还好。一看,他刚刚松下来的心,又提了上去。
无它,业务范围实在太狭窄了!
整个厂子竟然只做三种产品。
第一种是四脚塑料凳,佔据了厂里产值的百分之六十。
第二种是塑料水杯,佔据厂里产值的百分之二十五。
第三种是一次性塑料快餐盒,佔据厂里产值的百分之十五。
就这三样东西,撑起了这个厂子。
冯宇的心里很慌。
这三样产品,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低端产品。
换句话说,任何一家注塑厂都能做。
假如有同行把四脚塑料凳的订单挖走,厂子立马就得陷入生存危机。
冯宇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说道:“爸,你有没有想过,多搞一点订单来做?”
冯国兴苦笑一声:“当然想过了,可是搞不到啊!今年是金融危机,很多厂子都倒闭了。生意不好做,稍微利润高点的订单,都有大把的人盯着。”
“你别看这些订单,挣不到多少钱。可就是这,也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才维持住的。”
“他妈的,中国人太多了。一看到哪里有钱赚,立马就涌了上来”
在国内做生意,有一个特点越是门槛低的行业,竞争就越大。
你要是资金要求高一点、或者技术含量足一点,那还好,不至于像狼群抢肉一样,去跟诸多的同行撕咬。
可你要是是个人都能做,那不用说,分分钟给你干成白菜价!
冯国兴的这家工厂,就是最好的例子。
两条生产线,四个工人,他这个老板还得兼职技术工和业务员一个月的利润居然只有一两万。
其竞争之激烈,由此可见一斑。
冯宇清了清喉咙,话锋一转道:“爸,我问你一个事”
冯国兴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咱们家现在有多少存款?”
“好端端的,问这个干嘛?”
“不干嘛,就是好奇。”
“没多少,六七万。”
“不会吧,你都开几年厂了,才只有六七万?”
“你以为呢?又要开工资,又要交机器的贷款,还得供你上学,我自己也要花销能剩下六七万就不错了!”
冯宇不由挠了挠头。
原来他是打算,自己设计一样产品,接着从冯国兴这里拿钱。
然后开模具,买物料,投入生产。
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六七万的存款,也就够给厂里当应急资金。
想干别的,还得他自己想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后,冯宇开口说道:“爸,我没钱了,你给我一千块钱吧。”
其实他口袋里还有三百多块钱,不过这点钱明显干不了什么事。
他准备从自己老子这里要一点支援。
“你小子,这个月一半都没过去呢,钱就花完了?真是个败家子儿”
嘴上是这么说,可冯国兴还是拿出钱包,从里面数出了10张红票子递了过来。
随即又叮嘱道:“少去点网吧,多吃点好的”
2008年,物价水平还不是很高。
一般的大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是五六百块钱。
冯宇不一样,直接就是一千。
有时候不够花了,还会开口继续要。
冯国兴每次都会给。
当然,给的时候十有八九要骂一下、再顺带叮嘱两句。
这个从十六岁开始就出来闯荡社会的中年男人,在自己的青年时代尝遍了人间冷暖、也吃尽了世间苦楚。
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再像他年轻时那样活着。
因此,只要是冯宇开口,他都会竭尽全力地去满足。
“爸,我回学校了,过两天放假了再回来。”
冯宇接过钱,转身往外面走去。
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一脸郑重地说道:“爸,说好了,千万不能搬厂!”
冯国兴回道:“放心吧,今年之内肯定不搬。”
他和冯宇约定好了,到了明年,看老家县城的工业区究竟发展得怎么样。
到时候再考虑,是否要搬厂?
这时,冯宇突然张开胳膊,抱了抱冯国兴,说道:“爸,你要注意身体,少喝点酒、少熬点夜。”
说完,径直出了办公室的门。
冯国兴愣了一下,眼眶有些湿润地念叨道:“这个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