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悔恨和心痛,如同最狂暴的、能摧毁一切的黑色海啸,瞬间将德拉科彻底淹没、击碎、碾成齑粉。
他再也无法抑制,猛地伸出双臂,紧紧地将阿斯特那冰冷、单薄、如同秋风落叶般不断轻颤的身体拥入怀中。
用尽全身的、甚至是超越极限的力气,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灵魂中,融为一体。
用自己的体温和生命之火去温暖他,用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去安抚他,隔绝开世界上所有可能伤害他的东西,包括——
尤其是——
他自己曾经带来的、愚蠢而残忍的伤害。
阿斯特的身体起初是僵硬的,冰冷得象一块在极地深处冰封了千万年的寒冰,充满了彻骨的抗拒与死寂的麻木,没有任何回应。
但在德拉科持续而用力、不容拒绝的、带着同样剧烈颤斗的拥抱中。
在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尽管此刻也同样充满了恐慌与悔恨)心跳声和终于传来的、带着活人温度的体温包围下。
那层坚硬的、厚厚的、自我保护的外壳开始出现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痕。
他先是微微地、不易察觉地颤斗起来,如同在严寒中濒临冻僵、终于感受到一丝暖意的小动物。
然后,那颤斗越来越剧烈,如同筛糠。
最终,压抑已久的、破碎的、带着巨大委屈和仿佛要将他撕裂的痛苦的呜咽,终于无法控制地从他喉咙深处逸出,象是受伤幼兽在找到同伴后发出的、混合着安心与更大委屈的哀鸣。
他伸出双臂,不再是抗拒,而是紧紧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绝望地回抱住德拉科,将布满泪水的、冰冷的脸深深埋进哥哥温暖却同样颤斗不止的颈窝。
象一只在暴风雪中迷途已久、濒临死亡、终于历尽千辛万苦寻回巢穴的幼兽,贪婪地、近乎窒息般地汲取着那失而复得的、几乎被他亲手毁掉的温暖与安全感。
德拉科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得厉害,充满了无尽的痛楚与刻骨的自责,每一个字都象是从碎裂的心脏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沫,"是哥哥混蛋……是哥哥错了……愚蠢、盲目、不可饶恕……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从来没有……以后也绝不会再有……我发誓……以马尔福的姓氏发誓……"
他语无伦次,只知道重复着最内核的谶悔与最坚定的承诺,试图用语言填补那可怕的裂痕。
他感觉到阿斯特温热的、带着咸涩味道的泪水不断浸湿他昂贵的丝绸衣领,粘腻地、冰冷地贴在他的皮肤上。
也清淅地感觉到怀中这具单薄身体里传来的、细微却无比真实的依赖感与生气,正在慢慢地、艰难地、如同初春融雪般回归。
那微弱的、试图回应他拥抱的力道,比世界上任何魔法都更让他心痛,也更让他感到一丝劫后馀生的庆幸。
德拉科稍稍松开一些,抬起手,指尖带着极致的、近乎神圣的温柔和小心翼翼,如同触碰世间最珍贵的、濒临破碎的圣物,轻轻抚摸着阿斯特耳垂上那枚依旧带着湿润血迹、像征着痛苦与救赎的绿宝石耳钉,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一场易碎的梦,"永远都不要……答应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与命令,"这是我们的誓约,是我犯下愚蠢错误的永恒提醒,也是我向你立下的、用灵魂担保的、永远不会再放开你、永远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这些、永远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离间我们的证明。
阿斯特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无法用语言回答,他的喉咙被泪水与哽咽堵死。
他只是更紧地、用尽全身残存的、甚至是透支生命的力气抱住了德拉科。
将所有的恐惧、委屈、无声的原谅和那份深入骨髓、无法割舍的依赖,都融入了这个几乎令人窒息、却又充满重生力量的拥抱之中。
那力道,象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又象是迷失的星辰终于回归轨道。
昏暗、阴冷、散发着绝望与霉烂气息的石室里,只剩下少年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啜泣声和彼此剧烈如雷鸣般、却逐渐趋于同步、仿佛要融合为一体的心跳声,交织成一曲在毁灭废墟上试图艰难重建的、破碎而充满希望的乐章。
那枚绿宝石耳钉在昏暗中,似乎重新汲取了生命与信念的力量,稳定了下来,散发着微弱却异常坚定、不容忽视的温润光芒,如同狂暴风暴过后,厚重云层缝隙中顽强透出的、预示着晴天的第一缕金色希望之光。
裂痕或许已经造成,深刻的疼痛或许依旧存在于彼此心中,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抚平,但在这个冰冷绝望的石室角落里,一个几乎被猜忌、疏远和愚蠢背叛彻底摧毁的联结。
终于在滚烫的泪水与绝望中迸发的拥抱里,艰难地、脆弱地、却又无比顽强地开始了它的重塑与新生之路。
德拉科紧紧地抱着怀里终于不再冰冷、逐渐恢复温度的身体,清淅地、痛彻心扉地知道,他欠阿斯特的,远不止这一句苍白的、无力的道歉。
而那个远在霍格沃茨、看似无害却精准投下了猜忌种子的哈利·波特,其背后隐藏的深意与威胁,他必须重新、以最严厉、最清醒、最冷酷的眼光去审视和应对。
但在此刻,在这一秒,他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责任、什么阴谋、什么未来,都被隔绝在这间小小的石室之外。
他只想紧紧地、用尽灵魂之力地抱住他失而复得的弟弟,感受着这份几乎被他亲手推开、摔碎、坠入深渊、却又奇迹般寻回的、脆弱而珍贵无比的温暖。
仿佛这就是整个宇宙间,唯一真实、唯一重要、唯一值得他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