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的喧嚣终于彻底散去,马尔福庄园沉入了一片静谧。
月光通过高窗,在冷色调的长廊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德拉科刚换上丝质睡衣,正准备躺下,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窸窣声,象是有只小动物在用爪子轻轻刨门。
他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叹了口气,德拉科走过去打开门。
果然,门口站着抱着一个巨大羽毛枕头的阿斯特。
七岁的男孩穿着和他同款的缩小版睡衣,黑色的卷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更显得那张小脸苍白脆弱。
他仰着头,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绿眼睛,此刻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欲落不落地望着德拉科,象极了受了委屈寻求安慰的幼犬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总是扫过德拉科左耳垂上那枚新添的、在昏暗光线下依旧微微反光的绿宝石耳钉。
“哥哥……”阿斯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鼻音,“我睡不着。”
德拉科靠在门框上,没有立刻让他进来。
他看着阿斯特这副明明是自己犯了错,却跑来卖可怜的样子,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太了解他的这个弟弟了,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至少有七分是刻意装出来的,目的就是让他心软。
“回你自己房间去,阿斯特。”
德拉科故意板起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他得让这小家伙知道,有些事不是撒个娇就能混过去的。
阿斯特的眼圈瞬间更红了,他抱着枕头的手指收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没有吵闹,只是更低地、更可怜地又唤了一声:“哥哥……” 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斗,仿佛德拉科再多说一句重话,那强忍着的泪水就要决堤。
他往前蹭了一小步,几乎要贴到德拉科身上,然后微微侧过头,将自己同样戴着耳钉的、还隐约能看到一点红肿痕迹的左耳垂暴露在德拉科的视线下。
这个动作无声地提醒着傍晚时分那场带着疼痛和悔意的纠缠。
德拉科的心象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看着阿斯特耳垂上那与自己对称的痕迹,再对上那双盛满了不安、依赖和恳求的绿眼睛,之前下定决心要让他“长记性”的念头,瞬间土崩瓦解。
他终究是狠不下这个心。
尤其是,当他想到阿斯特那异于常人的感知——他感觉不到疼痛,却会因为自己的心疼和冷淡而如此真切地难过。
这份独一无二的、只针对他的敏感,让德拉科所有的原则都变得不堪一击。
德拉科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了门口的空间。
几乎是在他让开的同一瞬间,阿斯特眼睛里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如同魔术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得逞后的、亮晶晶的欣喜。
他象一尾灵活的小鱼,飞快地从德拉科身侧钻了进去,熟门熟路地爬上了德拉科那张宽大的四柱床,将自己和枕头一起塞进了靠里的位置,只露出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德拉科。
德拉科关上门,走回床边,看着床上那个自动自觉占据了他一半领地的小身影,最终还是没忍住,唇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他躺上床,刚盖好被子,一个温热的小身体就立刻贴了过来。
阿斯特象往常一样,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将脸埋在德拉科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那是能让他安神的唯一气息。
他的手臂环住德拉科的腰,力道紧得仿佛怕他跑掉。
“哥哥,”他在德拉科耳边用气声小声说,带着满足的喟叹,“耳朵还疼吗?”
“不疼了。”德拉科抬手,轻轻摸了摸阿斯特柔软的黑色卷发,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你呢?”
“我也不疼。”阿斯特回答,随即又更紧地抱住了他,声音闷闷的,“但是这里疼。”他拉着德拉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德拉科愣住了。
他感受到掌心下那颗心脏平稳而有力的跳动,也听懂了阿斯特话语里的意思——是心疼,是因他而起的懊悔带来的心痛。
这一刻,德拉科心里最后一丝因对方故意卖惨而产生的小小不悦也烟消云散了。
他收拢手臂,将怀里这个心思敏感又执拗的小家伙更紧地圈住。
“睡吧,阿斯特。”德拉科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以后不许再伤害自己,记住了?”
“恩。”阿斯特用力点头,发丝蹭得德拉科脖颈有些痒。
他在德拉科怀里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
月光静静地流淌进来,照亮了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男孩。
他们左耳垂上,那两枚一模一样的绿宝石耳钉,在黑暗中闪铄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如同他们之间无声却坚韧的纽带。
今晚的教训或许带着疼痛,但最终,依旧融化在了这片只属于彼此的、温暖的依偎之中。
德拉科知道,他这辈子,大概是真的拿他这个弟弟毫无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