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起电话。
“李想先生吗?哎呀你好你好!我是xx派出所的所长,我姓刘。”对方的声音充满了热情,甚至带着一丝惊喜。毕竟,被市局督察队打电话来核实表扬,对当所长的他来说,可是个露脸的大好事。
“刘所长!您好您好!”李想客气道。
“李先生太客气了。啸林同志跟我汇报了,说就是件小事,您还这么破费,要送锦旗还要写感谢信……”
“必须的!刘所长,这种正能量必须弘扬!”李想语气诚恳,“锦旗我已经做好了。感谢信……我正在手写。我想着,还得带点水果饮料,慰问一下咱们所里的兄弟们。”
“哎呀,人来就行,带什么东西嘛……那李先生,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下周一上午九点,您看行吗?我正好带着我的团队,过去跟杨警官……合个影?”
“行!没问题!到时候我在所里恭候!”
挂断电话,李想在便签纸上写下了时间。
【……所长亲自接见。】
【……手写感谢信(b格道具)。】
【……水果饮料(收买人心)。】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
【杨密以后想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跟我玩查岗……】
【恐怕得先过他爹这一关了。】
“叮叮叮——叮叮叮——”
夏荷的眉头瞬间又皱起,那眼神象刀子一样射向李想。
【(夏荷):“……(杀意)……怎么又来了?”】
李想无奈地又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那部老古董,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赵毅。
【呵。这个捧哏……】
【估计是外包的合同签完了。】
【资本的执行力还行。】
他接起电话。“喂。”
“想哥!搞定了!”电话那头的赵毅,声音里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极度亢奋、又夹杂着巨大困惑的扭曲情绪。
“我……我操!我刚从洋芋网那栋破楼回来!”
“那个叫叫兽的……我见到了!合同……也按你说的签了!”
赵毅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组织语言。
“但是想哥……我还是不懂!”
“《王大捶》第二季啊!魏东那边给的五百万预付款,昨天刚到我们帐上!”
“我们……我们为什么要花五十万……把剧本和制作,外包给这个叫兽团队?!”
他终于把心里憋了三天的话吼了出来。
“我们自己拍!我们能净赚五百万!我们现在外包……就他妈只剩五十万了!!”
“那可是五十万!李想!五十万!一块面包都买不到!我们就这么……扔给一个外人了?!”
李想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掏了掏耳朵。
李想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知道。叫兽那是王大捶真正的亲爹。他只是个接生的。
他剽窃了创意,引爆了第一季,但他很清楚,那种草根的、病毒式的网感,他可以复制,但无法持续。
因为他的灵魂现在只是读心者。而“叫兽”的灵魂,是“网民”,是“吐槽者”本身。
把第二季还给“叫兽”,让原版人马去碰上这个被他提前催熟的市场……这叫“套现”。这叫“千金买马骨”。
他听着赵毅在那头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
【呵。】李想内心冷笑。
【五十万?】
【你这捧哏格局还是太低了。】
【你只看到了五十万的成本。】
【我看到的……是我的时间。】
【《王大捶》是b组,是网吧味儿。】
【我的时间……现在要用来搞艺术。搞戛纳。】
【花五十万,买我的b格,买我的自由。】
【这他妈的……才叫资本家。】
“赵毅。”李想的声音很平静。
“啊?想哥?”赵毅还在亢奋中。
“……对啊?”
“我们是a组。”李想淡淡道,“a组制片人,不要总想着去干b组的活。”
“可那是五百万的活啊!”赵毅哀嚎。
“四百五十万,不是钱吗?”李想反问。
“……”赵毅被噎住了,“是。”
“我们用四百五十万的净利润。”李想的声音带着一种说戏的b格,“和李想这个ip的授权,换那个叫兽团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替我们打工,替我们印钱。”
“而我们。”李想的目光,落回到了剪辑屏幕上。“我们拿着这四百五十万,去干a组该干的事。”
“……该干的事?”赵毅懵了。
“我们现在……要把精力,放在艺术殿堂上。”
“……殿堂?”
“《邻居的窗》。”李想说,“这片子,是用来洗的。”
“把我们身上那股王大捶的网吧味儿……”
“洗干净。”
“洗干净了,我们才能去踏马的戛纳,去踏马的奥斯卡,去拿真的钱。”
“嘟。”李想挂断了电话。
【呵。】
【跟资本预备役……解释b王的玩法。】
【累。】
整个502室,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剪辑机的风扇声。
夏荷终于按下了暂停键。她回过头,那双冰山般的眼睛看着李想。
“赵毅?”
“恩。”
“他去外包《王大捶》了?”
“恩。五十万,买了个自由身。”
夏荷定定地看了他三秒。
“……你比魏东……还象资本家。”
李想咧嘴一笑。“我是导演。”
……
燕京电影学院,标准放映厅。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肃杀的味道。这里是燕电最神圣的审判庭。
台下坐着的人不多,但每一个跺跺脚,都能让此时的华夏电影圈抖三抖。
田庄庄,导演系系主任,正坐在正中间,手里盘着串,眼皮半耷拉着。在他旁边,是谢非老先生,还有几个导演系的资深教授。
黄雷和万芊坐在后排,紧张得手心冒汗。哪怕是这二位老资历,在这帮祖师爷面前,也觉得自个跟大一新生没区别。
朱易龙和赵莉颖更是缩在角落里,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喘气声大了被赶出去。
李想却很放松,他径直走进放映室,把片子递给放映员,然后走到第一排,一屁股坐在了田庄庄旁边。
“田老师。”
“恩。”田庄庄没看他。
“刚出炉,热乎的。”
“那就放吧。”田庄庄淡淡道,“让我看看,你那两天拍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别是另一个《王大捶》就行。”旁边的谢非笑着补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