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城中开始流传“神秘刺客现身南方”的谣言,军警在各处设卡盘查。
沈砚舟知道,追兵近了。
某夜,阿玲值夜班,发现他不在房间。
她找到他时,他正坐在医院天台,望着远处的灯火。
“你在想什么?”
她问。
“在想……我是不是该走了。”
他低声说,“我待得越久,你越危险。”
“可你走了,就真的安全了吗?”
她坐在他身边,“你逃了一辈子,逃得掉仇恨,逃得掉自己吗?”
他沉默。
“沈砚舟,”她第一次叫他的真名,“你不必非得是‘影刃之主’,也不必非得是‘复仇者’。
你可以只是一个人,一个愿意喝我煮的粥、听我讲笑话的人。”
他转头看她,眼底有波澜。
“你不怕我吗?”
他问,“不怕我哪天突然拔刀,杀了你?”
“怕。”
她点头,“可我更怕你哪天突然消失,连一碗粥都没喝完。”
他心头一震。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
“留下来。”
她说,“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
那一刻,他几乎要点头。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枪声。
他猛地站起,眼神瞬间冷冽。
“他们来了。”
他低语。
“那你去吧。”
她也站起来,“但记住——如果你活着回来,我还在。”
他看着她,良久,转身离去。
但这一次,他没有说“再见”。
三日后,沈砚舟归来。
他浑身湿透,右手缠着绷带,眼神却比以往柔和。
阿玲在值班室等他。
“你去了哪里?”
她问。
“解决了。”
他简短道,“影刃内部叛徒,已除。”
“那你现在……自由了?”
“不。”
他摇头,“仇未报,心未安。
但我……想多留几天。”
她笑了,像春风拂过湖面。
她为他换药,发现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什么时候的事?”
她问。
“去年。”
他淡淡道,“被俘时,他们用钳子拔了指甲。”
她眼眶红了,却没哭。
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把药膏涂在伤口上。
“疼吗?”
她问。
“早麻木了。”
他说。
“可你的心,不该麻木。”
她抬头看他,“我每天都在想,你本该是个温柔的人。”
他沉默良久,终于说:“遇见你之后,我好像……开始记得那种感觉了。”
某日黄昏,阿玲带他去城郊的集市。
他穿着普通布衣,戴着帽子,走在她身后,像一对寻常夫妻。
她买菜、讲价、挑水果,他默默跟在后面,看她为一毛钱和摊主讨价还价,最后笑着付钱。
“你笑什么?”
她回头。
“笑你……像个普通女人。”
他说。
“我本来就是。”
她挽起他的手,“走,回家煮饭。”
他们回到她租的小屋,厨房狭小,却整洁温馨。
她系上围裙,切菜炒菜,他坐在小凳上,看她忙碌的背影。
“你会做饭吗?”
她问。
“不会。”
“那以后我教你。”
“好。”
饭菜上桌,两碗米饭,一盘青菜,一碟咸鱼。
他吃得很慢,像在品尝某种珍馐。
“你知道吗?”
他忽然说,“我父亲是军阀,家里有三十个佣人。
可我从没吃过这么香的饭。”
“因为这是‘家’的味道。”
她笑,“不是‘权力’的味道。”
他看着她,忽然说:“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没出生在那个家,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会不会……也能过这样的日子?”
“现在也不晚。”
她握住他的手,“只要你愿意。”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那一刻,他仿佛看见自己放下刀,牵着她的手,走在夕阳下,身后跟着一个蹦跳的孩子。
——那不是梦。
那是他心底,最深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