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刚瞥见贾琏,嗓子眼一阵翻涌。
他话没蹦出一个字,倒先噎了几嗝,象是要吐出来。
“兄弟,这郎君是谁?”
林冲说了这一会儿话,酒也醒了几分,说话也更清淅了。
他向鲁智深介绍贾琏,又将拜师收徒的事说了
“若不是贾郎君大张旗鼓拜林冲为师,林冲哪能安然无恙。”
“高太尉定要寻林冲晦气,怎得在此处与师兄吃酒?”
林冲虽然是带着几分醉意说出这话,但他的天性便是这样。
记人恩义总往深处去,容人过错也只往宽处放。
所以才让陆谦这种人有机可乘。
鲁智深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晕晕乎乎地看向贾琏。
“没想到,郎君竟这般义薄云天,洒家最是敬重你这般的义胆好汉。”
“今日郎君救我兄弟,他日郎君有事,只管来找洒家。”
“洒家才不管什么撮鸟太尉,洒家眼里就只认兄弟。”
这次鲁智深是真的吐了。
秽物沾满贾琏一身,胖大的身躯直挺挺的往前倒下去,压向贾琏。
一股浓烈的怪味撞满整间房。
潘金莲忍不住蹙起眉头,忙出去打一盆热水,取了帕子回来。
贾琏却没躲闪,忙迎上去扶住他。
林冲担心贾琏扶不住,反而把他压倒,急忙伸手去帮,不料却托了空。
等林冲反应过来时,却见贾琏已稳稳托住鲁智深,扶他靠桌坐了。
林冲暗暗惊讶,这酒醉之人身体最沉重。
师兄二百多斤的重量,他竟然以马步托住了。
虽然双腿抖得厉害,但与前两天相比,却大不相同。
他分明记得,两天前贾琏连马步都还扎不稳,怎的这两天变化竟如此之大?
贾琏看林冲神情,已猜出几分,笑道:“师父看徒儿这马步,扎得如何?”
林冲道:“郎君肯用心下此苦工夫,何愁武艺不成?”
“明日,林冲便斗胆指点郎君几招,不出几日,郎君必然精进。”
贾琏谢过,他又看向林冲靴子里的匕首,欲言又止。
林冲见着,解释道:“郎君休怪,非是林冲吝啬”
贾琏知道劝他不动。
毕竟,人教人千遍,不如事教人一遍。
他也不再劝林冲,只提醒道:“徒儿不过开个玩笑,师父何必放在心上。”
“只是师父随身携带这种利器,也要小心在意。”
“尤其是衙署、军营的那些军机重地,千万不可带它进去。”
话到这里,贾琏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象之前那样,又戳他痛处一次吧?
林冲答应。
潘金莲稍稍替鲁智深擦拭干净,两人便扶他回客房休息。
又约定好明日教习时辰,林冲便自行回家。
看着满身的秽物,贾琏也没了停留的心思,辞别潘金莲,匆匆赶回荣府。
回到家,凤姐儿跟平儿两人正等他回来。
桌上摆着几碟菜,正中间的便是他中午找人捎回来的烤鸭。
贾琏心里刚泛起几分感动,谁知这两人忙捂住口鼻,眉头紧蹙。
“你上哪里弄这一身秽物,还不赶紧洗了来。”
平儿飞跑出去让小丫头赶紧抬热水进来,让贾琏沐浴。
凤姐儿则让人赶紧把饭菜端下去,免得染了味,“都冷了,赶紧去热热。”
随后,两人把门一关,都跑出来,大口喘气。
等贾琏沐浴出来,凤姐儿已命人搬了张桌子放在屋檐下,把菜铺了一桌。
檐梁上挂着几盏灯,将屋外的雪地照得暖暖的,也别有一番趣味。
贾琏一愣神,被平儿一喊,“这人洗澡洗呆了不成,只管站着。”
凤姐儿笑道:“可是没想过,他真真有这么大的福。”
“这么两个俏生生的人儿,守着这么油光水滑的烤鸭,竟舍不得动筷子。”
“偏要眼巴巴等着他回来,才肯一起享用呢。”
平儿被她说得笑开了花。
贾琏笑道:“这个自然,我这么辛苦习武,还能为谁?”
“自然是为咱们的小日子安稳顺遂。”
“也盼日后能有用得上的去处,替我岳父大人分忧解难。”
凤姐儿笑道:“咱们郎君,倒是越来越会说体面话了。”
“莫不是想着日后习武有成,往后在这东京城里更有脸面?”
贾琏道:“岳父大人日日在外操劳,你那几个哥哥又不成器。”
“我多学些本事替他分担一些,也不至于被人说他女婿是个没用的。”
“不过这也就是我的心,”他话锋突然一转。
“再这么下去,就是想做,只怕也有心无力了。”
凤姐儿和平儿听他话里有话,忙收起笑容。
“这话怎么说?”
“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贾琏把这两日的事,细细说给二人听。
凤姐儿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会把贾赦、贾政气成那个样子。
害的她在老夫人面前,替他赔了半天不是。
不过,她心里竟然又带着那么几分激动和兴奋。
她家郎君果真是下定决心要做一番事了,不然怎么连老爷也敢顶撞呢?
凤姐儿道:“照你这么说,是那高太尉在暗地里使的绊子?”
贾琏道:“不是他还有谁?”
“眼下,我师父危在旦夕。”
“他要是没了,就算打着灯笼,想再找这么个好汉可就难了。”
“可不是有心也无力了么?”
凤姐儿见他说得云淡风轻的,心里早已猜着,伸腿踢他一脚,笑了。
“你少在我面前打哑谜,说吧,要我做什么?”
“你早就算得明明白白了吧?”
“偏偏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难不成我还能不帮着你,倒向着外人?”
贾琏望向四周,见没人,凑近两人面前。
“我琢磨着,这高俅老贼定是想,骗我师父携兵器进入军机重地。”
“要不然,说不通为何要费这般心思,让陆谦把刀给他。”
“可他偏又信那陆谦,我想把刀要了来,他只不给我。”
“所以,必须要想办法阻止他带着兵器,进入军机重地。”
凤姐儿眯起眼睛,仿佛看透一切的模样。
“要是高俅找他,就赶紧提个醒,让他别带刀去。”
“等后头那高俅端起大阵仗,想唱一出贼喊捉贼的戏。”
“真到搜身的时候,却连个刀影子都没有。”
“他才知道自己吃了个大瘪!你说,存的是不是这个心思?”
平儿听了忍不住扑哧一笑,差点把嘴里的饭给喷出来。
“等他一肚子火没处发时,还不知道是谁给他使坏呢。”
贾琏笑道:“就是这话,还是你通透。不过,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我想了一路的锦囊妙计,你这么会工夫就看穿了。”
“这让我的脸往哪里搁?我怎么逢人就说。”
“你们别看我娘子年纪轻轻的,行事比谁都周到。”
“一万个能干的男子,也不及她一分的。”
王熙凤最喜别人奉承她,又是自家郎君夸赞,早已心花怒放。
偏偏她又是个犟嘴的,一点儿不服输。
凤姐儿啐了贾琏一口,道:“呸,我信了你?
“不过,这事儿倒也不难办。”
“只有一件事,你得拿出点真手段给我父亲瞧瞧。”
“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什么事情都要算得清清楚楚的。”
贾琏笑道:“这个自然,你只管放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