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皮没脸,这么晚了让人家一个小娘子先送你回来,你倒好意思。”
王熙凤和平儿,呆过片刻,随后竟都拍手笑起来。
见王熙凤居然没吃醋,贾琏有些意外。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
贾琏笑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是东家,她是伙计,她送我回来,那是她的本分。”
“况且,那么晚了,我上哪里去喊马车。”
两人见贾琏那副理直气壮、死不要脸的样子,笑得更欢了。
次日,贾琏吃过早饭,便出门了。
他昨晚在床上细细思索之后,觉得向林冲学艺的事不能再拖。
其一,高俅在暗、他在明,他不知道高俅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其二,他不能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现在,林冲已经把高衙内打成那副样子。
这时候拜林冲为师,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林冲,他贾琏护定了。
他一介纨绔子弟,怎么公然跟当朝太尉对抗?
这事闹到哪里都讨不了好,很危险。
其三,他要把这种不利的局面给扭转过来,然后把贾府、王府都拖下水。
贾琏思来想去,只有重新塑造一下他的人设。
他沿着之前跟王熙凤说的“要建功立业”,继续想下去。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便用这“浪子回头”四个字。
不过,这“浪子回头”的人设该怎么做?
既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还要把林冲给拉进来。
贾琏着实费了一番脑筋。
他让赖大给他准备十几个小厮,随后带着他们去了朱雀大街。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朱雀大街上。
一匹五花大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十几个壮汉抬着几个大箱子,跟在大马身后。
他们四人一抬,脚步踉跟跄跄,可见大箱子沉重无比。
马上那人,浓眉大眼、清秀俊朗,身穿紫貂千金裘,毛锋莹润。
裘上丝丝金线在旭日的照耀下,泛出暖金色光泽。
裘毛蓬松得象是能托住一片雪花。
一看就知道是防寒御冬的极品。
“这郎君是谁,竟富贵如此?”
“这是荣府的琏郎君,装这么多财宝,也不知是去哪里?”
每次听见这番议论,那牵马的小厮总会高喊几声。
“我家琏郎君承蒙禁军教头林冲,教习武艺半年有馀。”
“虽学有小成,却一直未曾报答。”
“今日,特地挑了黄道吉日,携重礼前去向林教头聊表谢意。”
“劳烦各位让一让,好让我等过去,感激不尽。”
人群里,也会不失时机的有孩童唱出童谣:
千金裘,五花马。
贾郎君,学有成。
重箱厚礼街上抬。
诚心谢师林教头
众人纷纷投以各种目光,有赞许、有羡慕当然也有厌恶的。
更有人群中,那探子特有的训练有素的阴鸷目光。
谢师。
这便是贾琏的第一步。
这样一来,整件事就变成了他贾琏拜师在前。
高衙内跟他师父林冲结的梁子在后。
这样会给人造成一种错觉。
贾琏早就跟林冲有师徒之情,而且受益匪浅。
要不然,也不会下这么重的谢礼。
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象是格外珍惜林冲这位良师。
高俅若是处心积虑的陷害
不管是替高衙内报仇,还是为自己出气,听起来都象是借口。
这分明是不想看到贾府郎君从此改头换面、出人头地啊。
不然,何以这样百般阻挠?
贾琏一路穿街走巷,消息渐渐传了出去。
到了林冲家里,贾琏命人把东西都抬进去。
林冲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等他把所有人打发走了。
林冲恼怒道:“郎君当林冲何人?弄这些财物过来!”
“郎君若是这般,昨日所说的事,林冲便万难应承。”
贾琏道:“师父莫急,待徒儿细细说与你听。”
听完。
林冲皱眉不语,等贾琏说完,神色才缓和下来。
“想不到郎君思虑如此周全,处处都替林冲想到。”
“照这般说,眼下急事,便是要学得一身真本领,越快越好。”
贾琏所有的安排,都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在林冲这里学得了一身本领。
要不然,他今天散播出去的事,就会沦为笑柄。
拜师这半年干什么去了?
什么都没学到,又如何这般珍视林冲这个师父?
这些问题贾琏无法回答,说道:“师父,我们已没有退路可走了。”
林冲心里了然。
“事情因林冲而起,郎君甘愿为林冲担这等干系,林冲谨记。”
“只是这习武之事,乃长久的工夫,不是一朝一夕能成。”
“不过,若是郎君肯用功吃苦,瞒过众人耳目却不成问题。”
贾琏道:“相比性命,身体那点苦算得了什么。”
林冲面露赞许神色,道:“既如此,林冲自当悉心传授。”
“只是这等重礼,林冲万不敢受,还请郎君收回。”
贾琏笑道:“师父未免高看徒儿了,这等富贵,徒儿怎有?”
说着,解开箱子绳索,一个一个打开。
只见里面乃是满满当当的石锁、石块等物。
林冲哈哈笑道:“郎君果然想得周到。”
“就连练功所需的东西都带来了。”
“如此,郎君今日便在这里练习马步,如何?”
贾琏也不废话,脱下裘衣,随即扎出马步。
林冲连连摇头。
“郎君若是这般练,再久也无用。”
“郎君需先屈膝下蹲,双脚先分开与肩同宽。”
“双脚再缓缓外移至两肩距离,膝盖顺着脚尖方向缓缓下沉。”
“郎君谨记,膝不过脚尖,腰却要挺直如松”
贾琏照他说的,暗自用力。
额角很快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顺着眉心下滑,沁得眼框直发涩。
只可惜,他身体实在太差。
只站了片刻,便“咚”的一声跌坐在地面上,震得椎骨麻酥酥的。
他没有停歇,立即站起来,顶着腿上的酸痛,重新扎开马步。
不一会儿,他的双腿就已经颤斗不止,背上被冷汗浸透。
约摸过了两刻,林冲才劝他休息。
缓气的间隙,贾琏因想起昨晚潘金莲问他:
日后她是否真的会漂尸汴河之上?
他担心出什么岔子,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
“师父,徒儿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冲道:“郎君请说。”
贾琏道:“昨日跟师父分开后,潘娘子跟我说了她心中害怕之事。”
“她担心太尉府手底下的人,会对她痛下杀手。”
“这样下去,徒儿担心她心里承受不住。”
“故斗胆请师父出面,请智深大师住在春风楼,好让她放心。”
林冲道:“这容林冲想想。”
潘娘子有需要,他本来应当出手,但总不能直接住进去。
连他自己都做不到,又怎么好意思去跟别人提?
况且,他跟鲁智深乃是心心相惜,交情也还没有到那地步。
这叫他怎么开口?所以觉得为难。
贾琏自然也知道他的难处,立即谢他。
“多谢师父。”
林冲拍拍他肩膀,“郎君自行练习,林冲先去军营了,今日需教习士卒。”
贾琏道:“师父自便,徒儿定会勤加练习。”
“只有一事,师父定要谨记。到了军营,只做事,少说话。”
“更别去打听高衙内之事,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凡事依国法军纪行事,莫让小人得逞。”
林冲道:“林冲晓得。”
这边,高俅的轿子,在步军司衙署门前缓缓落下。
贾琏高调谢师的消息,他自然也听到了。
他走出轿子,又回想了一遍要讲的话,然后静静等待。
早有人进去通报贾赦。
不一会儿,贾赦便迎出来。
两人虽然不是上下级,也都直接听命于皇帝。
但总归高俅的官职要高些。
贾赦还是向他行了个礼,“什么风竟把太尉吹来了?”
只见高俅眉眼深锁,叹道:“令郎,把我孩儿害得好苦!”
他来告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