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高衙内又冲过去,要搂林娘子的时刻。
潘金莲从侧面桌隙急步穿过去,悄一伸腿,将高衙内绊倒在地。
随后,她又忙上前去扶他,又招呼伙计过来,“衙内怎的如此不小心,赶紧来两个人,快扶衙内起来去休息。”
不等伙计过来,那帮奴仆已先围上来扶起高衙内。
高衙内刚才仿佛觉得有什么东西将他绊倒,恼羞成怒。
正要发作,猛然看见这么个清雅脱俗的小娘子。
他拧起的眉头瞬间松开,嘴角勾起油腻的笑,连声音都软了几分。
“哪里来这么个天仙似的小娘子,合该本衙内今日命犯桃花呀。”
潘金莲本是天生的媚骨,在阳谷县又经历了一场风波。
面对这种情况,自然不象林娘子那般慌乱失措。
不过,她也不想再象过去那样,故作放浪妖媚的模样。
如果不是被逼到无奈处,哪个女子愿意以那样的嘴脸取悦于人?
既然刚才想借机支开高衙内不成,那便换种方法对他。
《东京生存指南》第十二条:
如果碰见浮浪子弟寻衅滋事,不要怕,扇到他服为止,你要懂得为自己而战,便无人敢小觑你,有必要,可向贾郎君家的大娘子报信。
写下这一点时,贾琏是反复斟酌过的。
他思来想去,又把脑子里的记忆细细捋了一遍。
整个东京城,还有谁能对抗他们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势力。
答案只有一个,靖元皇帝。
就连当朝太师蔡京,也不会去干这种蠢事。
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潘金莲自然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
如果不制止,明日就是李衙内、胡衙内、陈衙内
总有一天会欺压到她头上。
到那时,她要么乖乖的回阳谷县去,要么被那些衙内骑在头上。
她绝对不容许这种情况出现。
加之贾郎在书上这么写,那她就这么做。
对,为自己而战!
出于种种原因,还有对贾琏无条件的信任。
潘金莲手腕一甩,指尖带着风,照着高衙内面头就扇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结结实实地落在高衙内脸上,他脸上现出小片红印。
“还请衙内自重!”
潘金莲看着隐隐作痛的手心,心里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爽快。
这就是,为自己而战的感觉吗?
怎么,好舒服的样子。
这一巴掌,也把高衙内给打蒙了。
什么情况?
这小娘子竟敢打他?
平日里,小娘子们看见他就象看见阎罗王,唯恐避之不及。
眼前这个稳重端庄的小娘子,竟然敢动手打他!
“来人!把这泼妇给我拖出去!”
“我看谁敢!”
潘金莲又是啪的一声脆响,把所有人唬住。
随后,她那稳重的声音再次传遍整座酒楼,“还请衙内自重!”
潘金莲缓过神来,没有半点慌乱,反而透出胸有成竹的气场。
不象弱女子,象是个不带头巾的大郎君。
“奴虽是女子,却也是叮叮当当响的女子。”
“拼着一死,奴这拳头上也立得人、骼膊上走得马!”
“衙内不信时,不妨试试!”
这话说完,连她自己都很惊讶。
自从离开阳谷县那个窝囊地方后,她就象是变了一个人。
以前,她只知道求人。
而现在,她学会了保护自己。
这种变化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酒楼所有食客又是一愣。
这还是刚才那个,歌声婉转动听,文雅端庄的潘娘子?
不过,这两个耳光,太飒了!
只有在高衙内进来之前,那个样貌极清俊、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显得波澜不惊,还是坐在那里自斟自饮的喝着茶。
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只在潘金莲扇高衙内耳光时。
那少女端着茶杯的手才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高衙内本来就是个巨婴心性。
平时,都是仗着干爹高俅的权势,人让着他、哄着他、由着他。
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硬茬?
现在见潘金莲出言威胁,盛气凌人。
就连他带过来的那些奴仆都懵了,站在那里不动。
他是打又不敢打,退又不好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心里满腹的惊吓,还有委屈,竟无处发泄。
突然哇的一声,啪的一响。
高衙内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腿抹眼泪。
不一会儿,连嗓子都哭得有些嘶哑。
眼泪跟鼻涕更是糊了一脸。
“我爹都没打过我!你这个泼妇!你打我,还威胁我!”
“他打我!你们还愣着!”
潘金莲此时才算彻底信服贾琏。
“贾郎说的没错,只有自己敢战,才无人敢欺!”
不过,高衙内的这一哭诉,象是把那些奴仆哭醒了一般。
他们恶奴嘴脸立刻现了出来。
“反了!反了!”
“竟敢动手打我们衙内,今日定要好好教她做个人!
“兄弟们,给我上!”
为首的恶奴一声令下,几个人一拥而上。
这些人欺男霸女惯了,下起手来,那是毫不留情。
为首的那恶奴,抬手就要给潘金莲一个耳光。
可他的手刚刚扬起来,就怎么也动不了了。
他只觉得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将他向后一拖动。
他整个身体就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接连两个恶奴被摔出去后,其他人也发现情况不对,立即停下手。
“官人,就是这个诈奸不及的,想要非礼娘子!”
一个小丫头指着垂头在地的高衙内,向一个汉子嚷道。
潘金莲一看,却是之前出去的林冲,说话的是锦儿。
只见林冲揪起高衙内,喝道:“调戏良人妻子,当得何罪!”
正准备下拳打时,认得是他顶头上司高太尉之子高衙内。
林冲的手登时软了。
那高衙内看见是林冲,指着潘金莲,向他嚷道:“林冲!你来得正好。这泼妇他打我,你快给我打他”
林冲看向潘金莲,认出是这里的掌柜大娘子。
林娘子见此情形,不禁泪流满面。
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还能在危难时对她施以援手。
怎么自己的丈夫,临了却如此窝囊。
这当中就算有什么缘故,也难说得过去。
“官人也是顶天立地,堂堂男儿。如今,怎的变得这样软弱!”
“清平世界,大娘子见这厮把良人调戏,尚能不顾自身安危。”
“若非大娘子搭救,奴早已受辱”
“好不容易盼来官人护我周全,官人反倒呜呜呜”
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
林冲瞬间怒气翻腾,眼里胀红的血丝根根可见。
他握紧拳头,照准高衙内面门。
“教头息怒,打不得啊。”
“衙内不识娘子,才生出误会。”
“高太尉只此一子,教头若打下去,他日何以在太尉手下干事?”
林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断。
此时,林娘子绝望的嘶喊起来:“官人!枉为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