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落脚的地方。”卫阳淡然一笑。
两人出了破庙,摸着黑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停下。
卫阳推开一扇木门,里面是间不起眼的屋子,收拾的还算干净。
“就是这里了。”卫阳领着秦可卿进了屋。
这房子是卫阳行动前租下的,一共有四处,都是很普通的民宅。
屋里陈设简单,但该有的都有,卫阳自然住的习惯,但对秦可卿这等官宦之家的子女,就显得简陋了。
秦可卿环顾四周,不觉委屈,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贾府虽奢华,却和魔窟无异。
“你先坐。”卫阳给秦可卿倒了杯水,“今夜折腾够呛,好好歇歇。”
秦可卿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喝着。
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整个人缓过来一些。
她抬头看向卫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阳也在打量她。
烛光下,秦可卿的脸色苍白中透着红润,分外耀人,杏眼里透着几分坚韧。
秦可卿看着柔弱,骨子里倒是有股子韧劲。
“秦姑娘,我且问你。”卫阳坐到她对面,认真问道:“你以后打算如何?”
这话一出,秦可卿的手抖了一下。
终于来了。
自己以后的命运就看自己接下来如何回答。
此前在贾府形势危急,说的一些话,俩人都心知肚明当不得真。
现在不一样了。
秦可卿低下头,咬着嘴唇想了想,弱弱道:“小女子……小女子无处可去。”
她的声音很轻,“秦府、宁国府万万回不得,也不能在外抛头露面。”
“小女子如今名节有损,往后……往后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她的眼框又红了。
看似无助,实则又把问题抛给了卫阳。
秦可卿很聪明,她知道卫阳怎么对待自己才是关键,自己知晓洞房里的一切秘密,身份十分敏感,自己的命运,自己并不能做主。
卫阳沉默片刻,“日后你只得隐姓埋名,否则杀身之祸跑不了。”
“至于名节……”
他顿了顿,笑道:“你今夜虽然逃了出来,但清清白白,何来名节有损?”
秦可卿苦笑,“恩公说笑了。”
“小女子新婚之夜离开夫家,不管缘由如何,外人只会说小女子不守妇道。”
“更何况……”
她咬了咬牙,“更何况贾府那边定会往小女子身上泼脏水。”
卫阳听了,倒也不反驳。
秦可卿说的是实话。
这年头,女子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更何况贾珍被阉,贾蓉被废,众目睽睽之下,她带着假贾蓉逃出府。
任谁都很难不想到秦可卿与贼人勾搭成奸,新婚之夜做出人神共愤之事,天下之大,已无秦可卿这个名讳的容身之处。
“所以呢?”
卫阳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秦可卿抬起头,杏眼里闪着泪光,又透着几分决绝,“小女子……小女子愿追随恩公。”
她说得很快,仿佛生怕自己反悔。
“恩公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无以为报。”
“往后……往后小女子愿服侍恩公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这话,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番话、这一幕和洞房里几无差别。
只不过在洞房里乃不得已而为之,此时此刻倒是多了不少真情实意。
卫阳不主动回答如何处置秦可卿,秦可卿却是等不及了,她需要让卫阳看到自己的决心。
见此,卫阳愣了一下,连忙要扶起秦可卿,“快起来,别动不动下跪。”
“恩公若不答应,小女子便不起来。”秦可卿倔强地跪着。
卫阳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他今夜救秦可卿,一来是看不惯贾珍父子的禽兽行径,二来也是为了完成陈近南的考核。
但他确实没认真想过要秦可卿以身相许。
秦可卿的身份太敏感,留着怎么看都是定时炸弹。
可现在……
他叹了口气,“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恩公答应了?”秦可卿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我……”
卫阳话到嘴边,看着秦可卿那双期盼的眼睛,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罢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既然已经把人从火坑里捞出来了,总不能再把人推回去。
经历了今天这一连串变故,也不可能任由秦可卿自生自灭,送女这种事更是万万干不出来。
这么一想,早收晚收倒也没什么区别。
反正秦可卿也愿意。
至于困难,就努力克服。
“好,我答应你。”卫阳下定了决心,伸手扶起秦可卿,“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恩公请讲,小女子万死不辞。”
“别动不动就万死不辞的。”卫阳失笑,“我要你答应的是,往后好好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秦可卿怔怔地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小女子……小女子记下了。”
她哽咽着,朝卫阳深深行了一礼。
“往后小女子这条命,便是恩公的了。”
卫阳摆摆手,“别说这些。”
“也别叫我恩公了,以后称呼我为”
“……”
“为公子好了。”
“公子”秦可卿呢喃了一句,俏脸微红,若三月初绽的桃花,心里像抹了蜜一般,低头道:“小女子记住了。”
“恩。”卫阳指了指床再道:“时候不早了,休息吧,你睡床上,我在外面守着。”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秦可卿忙摆手,“这……这如何使得?”
“让小女子睡床上,公子睡哪?”
“我在椅子上凑合一夜就行。”
“那怎么行?”秦可卿急了,“公子今夜也累了,怎能……”
“行了行了。”
卫阳打断她,“你一个姑娘家,哪能让你睡椅子?”
“快去歇着,别废话。”
秦可卿还想说什么,看到卫阳没有商量的馀地,只好点了点头。
她走到床边,脱了鞋袜,和衣躺下。
烛光映着她的侧脸,那张绝美的容颜此刻显得格外安静。
卫阳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渐渐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秦可卿的呼吸平稳下来,显然是睡着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今夜这一遭,确实够折腾的。
不过收获也不小。
贾珍被阉,贾蓉被废,秦可卿被救。
这三件事任何一件传出去,都够贾府喝一壶的。
更何况三件一起。
想到这里,卫阳忍不住微笑。
陈近南的亲传弟子之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