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愿意跟着本王一块去辽东？”
朱翊镠端坐在案前，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目光落在李如松身上，语气平淡。2八墈书惘 已发布罪芯章节
李如松闻言先是一怔，握着拳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片刻后才俯身抱拳，声音沉稳却难掩一丝僵硬：“末将谨遵圣上旨意。”
“噢”
朱翊镠抬眸，眼底掠过一抹瞭然，显然看穿了他言不由衷的敷衍，当即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带了几分直接：“看来你李如松，是有些不愿意跟着本王走啊。”
他往前倾了倾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如松：“有话便说，不必拘束。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跟本王如实讲来。”
“末将——”
李如松猛地抬头，对上朱翊镠的视线，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似是下定了决心。他再次抱拳，腰杆挺得笔直，声音也比先前响亮了几分：“殿下，末将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解惑。”
“说。”朱翊镠只吐出一个字，却给了他十足的底气。
李如松深吸一口气，索性将心中的疑惑全盘托出：“末将不解，为何要跟着殿下您去辽东？论领兵打仗，戚帅用兵如神，素有威名；论亲厚，父帅镇守辽东多年，熟稔边情；论名分，陛下才是天下之主，末将自当听陛下调遣。殿下，末将实在不知，为何偏偏是跟着您？”
朱翊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去辽东就藩，是要分你父亲的权？”
朱翊镠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李如松心头激起千层浪。他指尖微微一颤，抱拳的手臂不自觉收紧，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而你作为李帅的儿子，夹在父帅与本王之间，左右为难，既怕落个‘背父从王’的名声，又怕碍了本王的颜面，所以才不愿跟去辽东，对吗？”
朱翊镠字字句句，都戳在了李如松的心坎上。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要知道，他父亲李成梁镇守辽东十余年，凭赫赫战功在边地树立起极高威望，麾下将士多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辽东军几乎成了“李家军”的代名词。如今朱翊镠以亲王之尊前往辽东，在外人看来，难免有“监军夺权”的意味。
若是自己跟着朱翊镠去了，外人会怎么说？说他李如松为了攀附亲王，不顾父子情分，背弃父帅？可若是不从，又会落个“抗命不遵”的罪名，不仅得罪亲王，更可能被冠上“结党营私”的嫌疑。幻想姬 勉肺粤黩
这种两难的处境，他憋在心里许久，自昨个晚上接到之翼后，夜里辗转反侧都在琢磨，却从没敢对人言说。
可现在，朱翊镠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将这层窗户纸彻底捅破，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僵在原地，脸上的震惊再也掩饰不住。
“你以为，本王这趟去辽东，仅仅是为了你李家在边地那点兵权、那点地盘吗？呵！”
朱翊镠嗤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指尖从案上的舆图划过，目光落在辽东那片广袤的疆域上，语气里没了先前的探究，反倒多了几分沉毅与壮阔。
“不，这些都不是孤想要的。”
他抬眸看向李如松，眼神锐利如锋，却又带着超越年龄的格局，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孤要的，是草原各部俯首帖耳，万邦来朝、天下臣服；孤要的，是挥师北上，拓土开疆，将我大明的旗帜插在更远的土地上；孤要的，是不负先祖基业，更要在青史之上，留下一段属于孤的千古功业！”
话音落下，殿内静得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响。朱翊镠虽年仅十四，可此刻眼中的豪情与野心，却让身经百战的李如松心头一震——他原以为亲王此行是为了制衡李家、稳固皇权，却没料到对方的目光早已跳出辽东一隅，望向了更辽阔的天下。
这份志向，远非“争权夺利”所能概括，反倒带着几分将帅般的雄才大略，让李如松先前的顾虑，瞬间矮了半截。
话转锋向：朱翊镠评点李成梁
“不说这个了。”
朱翊镠抬手按了按眉心，将心中翻湧的壮志稍稍压下，转身走回案前的座椅上坐下，指了指旁边的客座，对李如松摆了摆手：“坐吧，不必一直站着。”
李如松依言上前，只敢将半个屁股搭在椅沿上，腰背依旧挺直，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见他坐定，朱翊镠才微微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放缓了几分，少了先前的锐利，多了些客观的讚许：“你父亲李成梁，论勇武，英毅骁健，寻常武将难及；论谋略，饶有武略，对边地军情、女真鞑子习性摸得通透。这些年镇守辽东，屡破强敌，稳住了大明的东北门户，算得上是我大明边将里少有的杰出之辈。”
这话并非虚言——李成梁镇守辽东二十余年，先后奏大捷十余次，拓地千里，逼退蒙古、女真各部，论战功，在当朝边将中确实鲜有匹敌。朱翊镠特意点出这一点，既显露出对李成梁的认可，也悄然化解了方才谈话中紧绷的气氛，让李如松紧绷的脊背，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不过嘛——”
朱翊镠的语调突然拉长，尾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坐在客座上的李如松心里“咯噔”一下，刚放松些许的脊背又重新绷紧，手心不自觉冒出细汗。他此刻才算彻底看清楚了，眼前这位年仅十四的潞王，看似年轻，实则心思缜密得可怕，更藏着远超同龄人的野心，根本没人能猜到他下一句话会抛出什么。
“听闻你父帅，近来又与建州女真走得颇近？”
他顿了顿，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像敲在李如松的心尖上，而后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似乎还收了建州那边两个人，做了他手下的亲兵？”
这话一出，李如松的脸色瞬间变了——建州女真与大明边地的往来本就敏感，父亲收女真人为己用的事，虽在辽东军中不算秘密，却极少有人敢在亲王面前主动提及。朱翊镠偏偏挑破这层窗纸，显然是对父亲的动向早有了解，这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