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
大太监桂安立在佛堂门口，身形微侧，并未踏入殿内，声音压得极低。
“都听见了？”
李太后指尖捻着佛珠，目光半阖，语气听不出喜怒。
“奴才都听仔细了。”
桂安垂着头，恭敬回话。
“你去一趟武清侯府。”
李太后的佛珠仍在指间流转，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在朝堂上多为潞王说几句话，撑住场面。”
桂安原本低垂的眼皮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武清侯可是太后的生父，靠着外戚身份得封爵位，平日里向来谨小慎微，此刻要他出面为潞王发声，显然是太后要动真格了。
没等桂安应下，李太后又补充道：“再让他去找王锡爵——别找申时行，那人太滑，靠不住。让王锡爵在朝会上拦一拦，反对潞王就藩的旨意。记住，一明一暗，一推一拉。以皇帝的性子，大臣越是反对，他越会拧着来，反倒会更坚定地给镠儿铺路。”
“母后这恐怕不妥吧？”朱翊镠站在一旁，忍不住开口劝阻，“就藩本是宗室家事，让内阁大臣插手，还刻意利用皇兄的逆反心，传出去怕是会落人口实。”
李太后抬手摆了摆，示意他不必多言，目光依旧落在指尖的佛珠上，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此事哀家自有分寸。”
桂安不敢再多问，连忙躬身应道：“诺，奴才谨遵老娘娘谕旨。”
待桂安的脚步声远去，李太后才缓缓开口，像是在对朱翊镠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如今的大明，早已不是洪武、永乐年间那般皇权独断了。朝廷大事，哪件不要皇帝与大臣商议着来？就说入阁任职，皇帝说了不算，得靠大臣廷推；哪怕是罢免阁臣，看似是皇帝的权柄，背后也得有朝堂势力支撑。齐盛小税罔 蕪错内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着呢。”
她顿了顿，话锋转向藩王就藩：“何况这次不只是就藩，还牵扯着兵权变动——文官集团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自从于谦当年掌了兵权，皇帝与文官为了兵权斗了多少回？哪次不是皇帝落了下风？他们绝不会容忍再出一个掌兵的塞王。”
“不过哀家的父亲，”李太后语气稍缓，带着几分笃定，“虽受皇家恩宠，却一直小心谨慎，这么多年从没出过错，靠得住。”她话锋一转，提起朝中大臣，“申时行不行，做人太油滑，遇事只会和稀泥；王锡爵倒合适，性子执拗，认死理，让他出面反对，才像那么回事，不会引人怀疑。”
“可万一王阁老真的认死理，拦着不放怎么办？”朱翊镠还是有些担心——文臣本就忌惮藩王掌兵，如今张居正刚倒，文官集团群龙无首，正是敏感的时候，这时候推动就藩，风险实在太大。
李太后轻笑一声，佛珠终于停下转动，目光睁开，带着几分锐利：“哀家要的就是这个时机。张居正刚倒，朝中权力真空，此刻不推，更待何时？至于藩禁——那本是当年燕王为削夺诸王兵权定的规矩，让藩王只享俸禄、不掌实事，连出城扫墓都要奏请。可如今是什么时候？塞王守边本就是祖宗旧制，真要论起来，谁能拦得住？”
“老娘娘说得是！”先前未走远的桂安又折了回来，连忙附和，“想我朝太祖皇帝，当初广封藩王，便是取‘封建庇民’之意，为的是稳固大明根基。古人都说，周行封建而享国长久，秦废封建而速亡。如今我朝东北边防松弛，早已不是太祖拓边时的模样，正该让皇室得力之人领兵守边才是！”
李太后点了点头，语气愈发坚定：“你说得对，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事。哀家虽是女流之辈，也看得出眼下边防危急，非镠儿出面不可。”她话锋一转，抛出了更重的筹码，“你再去给张四维和冯保递个话，若是他们愿意支持潞王封藩，哀家便帮他稳稳坐上首辅的位置。”
这话一出，朱翊镠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地看向李太后——太后竟为了他，不惜亲自下场拉拢文臣，用首辅之位做交换，这份心思，早已超出了普通母亲对儿子的庇护。
恍惚间，他想起两年前的事：那时皇兄已经十八岁，一次醉酒后在宫中撒泼，也是李太后出面收拾残局，压下了风波。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太后就已经对皇兄失望，动了让自己继位的心思。
朱翊镠心中忍不住叹息：皇兄当初急着清算张居正，哪里是真的恨张居正？分明是被太后的态度、被朝堂的压力逼得没了安全感，甚至有些神经衰弱，才想靠着清算权臣来立威，证明自己的皇权。可他越是急，越是把路走窄了，反倒让太后有了更多为自己铺路的机会。
“太后娘娘。”
大太监桂安立在佛堂门口，身形微侧，并未踏入殿内，声音压得极低。
“都听见了？”
李太后指尖捻着佛珠，目光半阖，语气听不出喜怒。
“奴才都听仔细了。”
桂安垂着头，恭敬回话。
“你去一趟武清侯府。”
李太后的佛珠仍在指间流转，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在朝堂上多为潞王说几句话，撑住场面。”
桂安原本低垂的眼皮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武清侯可是太后的生父，靠着外戚身份得封爵位，平日里向来谨小慎微，此刻要他出面为潞王发声，显然是太后要动真格了。
没等桂安应下，李太后又补充道：“再让他去找王锡爵——别找申时行，那人太滑，靠不住。让王锡爵在朝会上拦一拦，反对潞王就藩的旨意。记住，一明一暗，一推一拉。以皇帝的性子，大臣越是反对，他越会拧着来，反倒会更坚定地给镠儿铺路。”
“母后这恐怕不妥吧？”朱翊镠站在一旁，忍不住开口劝阻，“就藩本是宗室家事，让内阁大臣插手，还刻意利用皇兄的逆反心，传出去怕是会落人口实。”
李太后抬手摆了摆，示意他不必多言，目光依旧落在指尖的佛珠上，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此事哀家自有分寸。”
桂安不敢再多问，连忙躬身应道：“诺，奴才谨遵老娘娘谕旨。”
待桂安的脚步声远去，李太后才缓缓开口，像是在对朱翊镠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如今的大明，早已不是洪武、永乐年间那般皇权独断了。朝廷大事，哪件不要皇帝与大臣商议着来？就说入阁任职，皇帝说了不算，得靠大臣廷推；哪怕是罢免阁臣，看似是皇帝的权柄，背后也得有朝堂势力支撑。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着呢。”
她顿了顿，话锋转向藩王就藩：“何况这次不只是就藩，还牵扯着兵权变动——文官集团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自从于谦当年掌了兵权，皇帝与文官为了兵权斗了多少回？哪次不是皇帝落了下风？他们绝不会容忍再出一个掌兵的塞王。”
“不过哀家的父亲，”李太后语气稍缓，带着几分笃定，“虽受皇家恩宠，却一直小心谨慎，这么多年从没出过错，靠得住。”她话锋一转，提起朝中大臣，“申时行不行，做人太油滑，遇事只会和稀泥；王锡爵倒合适，性子执拗，认死理，让他出面反对，才像那么回事，不会引人怀疑。”
“可万一王阁老真的认死理，拦着不放怎么办？”朱翊镠还是有些担心——文臣本就忌惮藩王掌兵，如今张居正刚倒，文官集团群龙无首，正是敏感的时候，这时候推动就藩，风险实在太大。
李太后轻笑一声，佛珠终于停下转动，目光睁开，带着几分锐利：“哀家要的就是这个时机。张居正刚倒，朝中权力真空，此刻不推，更待何时？至于藩禁——那本是当年燕王为削夺诸王兵权定的规矩，让藩王只享俸禄、不掌实事，连出城扫墓都要奏请。可如今是什么时候？塞王守边本就是祖宗旧制，真要论起来，谁能拦得住？”
“老娘娘说得是！”先前未走远的桂安又折了回来，连忙附和，“想我朝太祖皇帝，当初广封藩王，便是取‘封建庇民’之意，为的是稳固大明根基。古人都说，周行封建而享国长久，秦废封建而速亡。如今我朝东北边防松弛，早已不是太祖拓边时的模样，正该让皇室得力之人领兵守边才是！”
李太后点了点头，语气愈发坚定：“你说得对，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事。哀家虽是女流之辈，也看得出眼下边防危急，非镠儿出面不可。”她话锋一转，抛出了更重的筹码，“你再去给张四维和冯保递个话，若是他们愿意支持潞王封藩，哀家便帮他稳稳坐上首辅的位置。”
这话一出，朱翊镠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地看向李太后——太后竟为了他，不惜亲自下场拉拢文臣，用首辅之位做交换，这份心思，早已超出了普通母亲对儿子的庇护。
恍惚间，他想起两年前的事：那时皇兄已经十八岁，一次醉酒后在宫中撒泼，也是李太后出面收拾残局，压下了风波。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太后就已经对皇兄失望，动了让自己继位的心思。
朱翊镠心中忍不住叹息：皇兄当初急着清算张居正，哪里是真的恨张居正？分明是被太后的态度、被朝堂的压力逼得没了安全感，甚至有些神经衰弱，才想靠着清算权臣来立威，证明自己的皇权。可他越是急，越是把路走窄了，反倒让太后有了更多为自己铺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