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玉的身躯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口中无意识地低喃重复著那句话。
字字句句,如同无形的针,精准刺入她最柔软之地。
或许他说得对。
这偌大寰宇,她始终子然一身。
林慕玄以霸道强横的姿態闯入她的命途,虽让她无处可藏,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將她从那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中硬生生捞起。
白玉锦鲤一族,其实等於灭种了。
若非如此,何须先祖下场作践自己。
如今剑、鞘合一。
是以她的世界,仿佛真的只剩下他了。
每过一日,属於他的烙印,便更深一分,沉甸甸地压在心间。
“我能说的不多,只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你行至何方,我皆在侧”
耳畔响起林慕玄柔和的话语,敖玉紧绷的心弦修然一松。
是啊,早已挣脱不得。
纵使林慕玄存心戏弄、玩弄於她,她也早已无力抗拒,便由他去吧。
她其实也挺喜欢的。
敖玉的脚步渐渐稳了下来,只是身躯依旧有些发软,只得倚靠著林慕玄的臂膀前行。
从飞舟泊处到洞府门前,不过短短数息路程,林慕玄却清晰地感知到,敖玉的心境又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她的身体,林慕玄唾手可得。
可他有时会很贪心,身体他要,那颗芳心也要。
攻城为下,攻心方为上策。
左右乃他永生永世的剑鞘,总不能——真只维持个利益交换吧?!
行至道场玄关,他轻轻一推,敖玉便跌入门內光影交织之处。
立於门廊,林慕玄伸手解开了她眼上覆著的丝絛。
敖玉睫羽微颤,骤然涌入的光明令她视线一时迷濛。
就在她尚自恍惚之际,林慕玄已自身后贴靠上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小玉儿,此物权作我予你的薄礼,请收下。”
“啪嗒!”
道场內所有明烛灯火瞬间熄灭。
与此同时,无数道流淌著璀璨星辉的庞大阵纹骤然亮起。
光芒自道场地表层层叠叠铺展开来,瞬息间蔓延至整座岛屿,甚至深入下方幽邃海域,勾勒出繁复玄奥、气势恢宏的图案。
毫无准备的敖玉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呼,失神地凝望著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是千重羽化升龙大阵的仪轨!
是所有白玉锦鲤一族铭刻於血脉深处的传承秘仪!
其效用唯一:凡法阵笼罩之地,白玉锦鲤一族可与阵眼处那受气运所钟之人庇护,共享福禄,同生共济。
敖玉的面容似乎並无太多波澜,只是唇瓣微微抿紧,侧首深深看了林慕玄一眼。
隨即,她深吸一口气,缓步向前,俯下身,纤指带著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抚过那散发著温润灵光的阵法核心。
寻常羽化升龙阵,不过护佑一洞府方圆。
而她足下这煌煌大阵,其威能已笼罩龙门岛周遭千里海疆!
“我寻思你愿自我献祭,便是想族人得享顺遂,便擅自做主,布下了此阵。
敖玉再次回首,眸光盈盈如水,带著一丝徵询,仿佛在问林慕玄:这可是向她表露心跡?
又似带著几分讶异,自家这看著什么也不在意的主人,竟也有如此细腻心肠?
这般情致,与他平素作风格格不入。
林慕玄只得报以浅笑,心中却掠过一丝微窘。
前往小界天前,他確实吩咐下属著手此事,原意不过是多布几重法阵,或可护佑敖玉族人一二。
未曾想小界天一行震动寰宇,影响深远,以致原本计划的十重法阵,在中途悄然膨胀为百重。
如今更是演化至惊世骇俗的千重!
其间差距,何止天渊?
千重法阵,其威能甚至足以对那位化神境界的阵灵產生一丝影响。
想是宗门內有人误判了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爱屋及乌之下,便自作主张地添了“亿点”细节。
不过他对此习以为常。
比如他捡著个情人节玫瑰,转手送人,里边还能爆出金戒指。
不过观敖玉神色,倒也未见不喜,反而隱有欣然。
林慕玄便也顺水推舟,权当这便是自己本意。
敖玉顺著那流转不息的玄奥仪轨,徐徐步入道场深处。
她並未过多流连道场本身,目光全被那繁复到令人目眩的阵纹所吸引。
当敖玉指尖小心翼翼拂过一方古老阵盘时,林慕玄亦在不动声色地观察著她的反应。她与林月嬋截然不同。
若是林月嬋在此,恐怕早已用尽一切炽烈的方式,將惊喜与激动宣泄无遗。
但敖玉不会。
唯有从她眼眸深处细微的涟漪,林慕玄方能捕捉到那一缕属於少女的雀跃与欣悦。
当然,更直接的提示来自识海深处那玄妙的系统一一亲合度数值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暴涨!
甚至不时跳出与浩瀚海域相关的特殊剑气感悟。
更有趣的是,系统提示中,许多剑气的意境深度广度远超预期。
敖玉一路缓行,不知不觉间,竟已从中析悟出十数种截然不同的剑气真意。
她最终驻足於一间雅致的偏室前。
室內灵气氮盒,道场阵盘的核心並非安置於林慕玄的主室,而是置於他为敖玉精心准备的这间偏室之中。
当看到那悬浮於半空、流淌著七彩霞光的阵盘核心时,一直神色平静的敖玉,第一次抬手掩住了朱唇。
她不知是第几次回眸望向林慕玄,但这一次,她那双清冷的眸子亮得惊人,仿佛有万千星辰在其中流转生灭。
待林慕玄微微頜首示意后,敖玉才步履略显急促地走上前,伸出微颤的手,轻轻捧起那光华流转的阵盘。
一张以灵玉雕琢、薄如蝉翼的小笺静静嵌於阵盘之上,上书一行铁画银鉤、意蕴深长的字跡:
“赠我家小玉儿。”
不是自行控制,而是將选择权交给了她。
敖玉凝视著那寥寥数字,肩头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却迟迟未曾转身。
就在此刻,林慕玄识海深处响起了清晰的提示音:
叮!
【伴生法器心意通明,白玉剑匣与宿主亲合度大幅提升!】
【阴阳斩运剑受温养之力滋养,您已领悟太湖镜月剑气!】
【白玉剑匣融合度已达绝巔,受未知外力加持,白玉剑匣成功晋升为一一玄阴蔽月剑鞘!】
【阳剑所获加持已取消,阴剑加持大规模增强】
【玄阴剑获得特殊加持:於千岛湖海域范围內,剑每出鞘一次,可无条件叠加一层“玄阴禁”;脱离千岛海域后,可无条件释放一次,或消耗自身真元释放】
【玄阴:玄之又玄,天羽之阴。加持剑气,可无视道果境之下一切防护,直斩本源!】
林慕玄內视识海,查看系统面板,嘴角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
【您获得千岛湖海域之灵的青睞,內海疆域內,万千水族灵兽、凡兽皆可聆听您的號令!】
【您对千岛湖浩淼意境的领悟境界突飞猛进!】
【千岛湖意境轰然破碎,碧海潮生道种开始孕育·】
【受不知名影响,碧海潮生道种已成功凝聚!】
饶是林慕玄心志坚定,此刻也不由得在心底暗呼一声:“系统,你认真的?”
他在小界天中歷经生死搏杀,险死还生,才堪堪夺得“天飢”、“渴求”两道道种。
如今归来,不过稍尽人事,竟直接收穫一枚崭新的道种?
这显得他在小界天中的浴血奋战,颇有些呆。
无语的林慕玄,甚至开始无比认真地思量起吃敖玉软饭的可能性—
待他心神稍定,敖玉已莲步轻移,朝他走来。
她今日著了一双软底云履,身形本就高挑,此刻只需微微仰首,冰凉的唇瓣便轻轻印上了林慕玄的嘴角。
那唇依旧带著一丝凉意,却混合著滚烫的泪珠,无声滑落。
林慕玄从未想过,敖玉竟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敖玉確实乃四海龙族血统。
她死命地拥紧他,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姿態,不断纠缠、索取。 当她近乎疯狂地开始撕扯自己素雅的衣襟时,林慕玄却忽地按住了她的手。
敖玉急促地喘息著,抬起迷濛的泪眼望向他,眸中带著不解。
“小玉儿,”林慕玄凝视著她,目光深邃如渊,“你可怪我为何不出手?”
“嗯,我知道。”敖玉微微一顿,並未躲闪他的目光,她眼中的迷雾也化作了深不见底的漩涡,声音低若蚊吶,“先祖说了,那碧落天女防的並非是我,而是先祖,不过没关係我甘愿。””
林慕玄无奈:“她果然还是下手了。”
敖玉一愣,但很快又回过神来:“主人你又讹我。”
林慕玄道:“什么叫讹,我只是顺著玥玥的性子推敲了一下,没入小界天前,我也不晓得会发生此事。”
敖玉点点头。
龙门岛的布置乃是他俩前往武墓小界天前。
主人当时確实没想那么多。
“化龙仙宗那边,奴婢会努力为主上谋划的。”
虽说先前有万分不甘,但现在只剩下了满心欢喜。
他待她,自是极好的。
她的胸脯起伏著,再次贴近林慕玄,略显凌乱的髮丝蹭过他的颈项,冰凉的唇凑近他的耳垂。
那声音极轻极轻,却如同惊雷般在林慕玄识海中轰然炸响,震得他道心摇曳:
“”—主人。”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绵绵灵雨,无声浸润著岛屿。
臥房之內,敖玉首轻倚在林慕玄坚实的肩头。两人皆未言语,只余彼此的心跳与体温在静謐中交融。
“小玉儿。”
林慕玄的声音打破了寧静。
“嗯?”敖玉发出一个带著鼻音的疑问。
“因你未经情事,”林慕玄自嘲般低笑一声,“我先前思量,总该寻些方式稍作弥补?说来你或许不信,我林慕玄並非良人,但心中亦偶有矛盾。”
敖玉轻轻摇头,顺势在他肩头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
林慕玄忽地扶起敖玉,自嘲地低笑一声:
“我未曾掩饰对你的慾念,但那应该是后话—
至少,我希望伴你身侧时,募然回首,都是快乐的记忆,至少不负相识一场,而非只有打打杀杀、阴谋算计的破烂事儿。”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你可明白?纵使你我之间或许並非俗世定义的那种情爱—”
源於最初的谋划,更多的或许是利益的捆绑和剑与鞘的宿命。
但敖玉只是抿紧了唇,沉默著。
傻瓜。
有这一句话,便算是良人了。
於是龙女说:
“我—不介怀你———见色起意。”
那声音细若游丝,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林慕玄一证,隨即像发现了新大陆般。
小玉儿竟也有如此通透之时?
敖玉郝然垂首。
林慕玄的目光滑过她雪白修长的颈项,缓缓下移。
敖玉身上那件素雅道袍早已在方才的纠缠中滑落大半,露出內里一件冰蚕丝织就的、
绣著淡淡莲纹的月白小衣。
微微开的领口下,流转著温润如玉的光泽,弧度优美,动人心魄。
林慕玄的目光渐染深色,確实,该將这具美妙体的每一寸,也好好“通透”一番了。
“小玉儿,今夜你无需思虑,一切交予我便好。”
林慕玄语声温柔,正待將她揽入怀中,不料这次却是敖玉抬手,轻轻抵住了他的胸膛。
“我—-想先行沐浴净身,”敖玉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说完,眸中闪过一丝志忑,似是担忧此举会惹恼了他,“你可否稍候片刻?”
“自无不可。”林慕玄微忙,隨即含笑应允。
又是过了半时辰。
敖玉的声音隔著门扉传来,细若游丝。
“好了———你且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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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林慕玄再次踏入偏室,內里一片寂静,无人应声。他又轻唤一声,依旧杳无回音。
他试著轻推房门,门应手而开。
室內一片漆黑,敖玉不知何时已將所有的灯烛尽数熄灭·—
是羞怯么?可分明还未开始“我掌灯了?”林慕玄暗自思,仍问了一句。
“嗯———”一声细弱蚊的回应,若非室內极静,几乎以为是错觉。
“啪嗒!”
一盏灵犀灯幽幽亮起,柔和的明黄光晕驱散了黑暗。
地上散落著素雅的道袍与几件女子贴身衣物。
当林慕玄的目光越过它们,落向床榻时,饶是他道心坚稳,也不由得瞬间愜住,呼吸为之一室。
该如何形容眼前这惊心动魄的画面?
纵使林慕玄已在识海中勾勒过无数次敖玉的风情,眼前这一幕,亦远远超越了他所有的綺念幻想。
各色流光溢彩的鮫綃丝带,如同最精巧的藤蔓,缠绕在敖玉那欺霜赛雪的玉体之上,甚至鬆鬆地缚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那捆绑的手法极为生涩,显是毫无经验。
然而映衬著她那在昏暗中仿佛流淌著月华的冷白肌肤,却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足以令仙佛也为之屏息的绝美画卷。
那床榻便是天地间最华贵的礼盒。
而她,便是呈於林慕玄眼前的,独一无二、倾尽造化的礼物。
“主人,请———签收您的礼物。”
她竟將他入门时所言,以如此惊心动魄的方式,加倍奉还了回来!
此情此景,谁能不为之神魂顛倒?
至少此刻的林慕玄,道心已被这极致的诱惑彻底点燃。
他终於明白,为何小玉儿会耽搁如此之久。原来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林慕玄准备一份独属於她的、“惊世骇俗”的惊喜。
她在以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姿態,回应他那份不算纯粹的表白。
敖玉的眼眸上也覆著一层半透的霞彩鮫綃,只为遮掩那满溢的羞报,防止自己在最后一刻临阵脱逃。这层薄綃透光性尚可,她能模糊感知到林慕玄那炽热如火的目光。
她的娇躯在无法抑制地轻颤,比身体姿態更令人心族摇曳的,是她內心翻江倒海般的羞耻与决然交织。
决心豁出一切,並不意味著付诸行动时便能坦然无惧。
但她知晓,他定是欢喜的。
这份篤信,奇异地抵消著她內心的紧张。当最初那阵强烈的不安如潮水般退去后,敖玉惊觉,自己的体温正不可遏制地攀升。
並未有任何实质的触碰,仅仅是这样被“凝视”著,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便已悄然滋生蔓延。
“慕玄林慕玄—”
夹杂著细微悲鸣的呢喃在寂静的室內迴荡开来。
敖玉那似有若无的呼唤,终於將林慕玄从极致的悸动中唤醒。
他不再驻足观望,林慕玄难以用言语描绘其后那蚀骨的景象。
不知时光流转几许,在那雕玉榻阵阵悲鸣,他才稍稍分出。
“小玉儿—”
林慕玄俯身,在她汗湿的鬢角印下一吻,声音低沉而郑重,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珍视“你怎么能这么诱惑人?!”
林慕玄感觉自己要疯了。
敖玉轻哼了一声说:
“我將重返化龙仙宗,到了那时——-怕是那人未必愿意让我回来再见主上一面。”
她满脸羞怯,但还是说:
“所以,主上大可不必那么克制。”
克制?
开玩笑!
多克制一点都是对名画的不敬!
夜深了。
窗外的枝丫,牡丹在洞府外盛开。
海风吹过,天色渐冷。
於是莹莹露滴,便湿了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