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仿佛已过去千年万年。
某一刻,厚厚的积雪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拂开。
冰冷刺骨的空气重新涌入鼻腔,带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一个声音如同天籟,在君莫问的头顶响起:
“?真是奇事这附近刚下过一场十年罕见的大雪,雪停至今已有十日。
你这娃娃,被深埋雪下,竟还有一息尚存?”
君莫问空洞涣散的眼睛,无力地转动了一下,却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
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俯下身来,一股如同寒梅初绽般的冷冽幽香隨之飘近。
一只微凉却异常柔软的手,轻轻按在了他几乎冻僵的额头上。
“原来如此”那声音里带著一丝恍然和难以置信,“先天玄寒道体?这天地间的至寒冰雪,竟能自发转化为滋养你的灵力?真令人难以置信如此幼龄,仅凭吞食冰雪,竟在这绝境中挣扎了整整十日那微凉的手指离开了他的额头,转而轻柔地抚摸著他枯稿纠结的头髮。
“孩子,”那声音放得更柔,带著一种仿佛能安抚灵魂的力量,“你叫什么名字?”
君莫问的嘴唇翁动了一下,乾裂的唇瓣渗出血丝,声音微弱嘶哑:
“我———不知道———”
“那你几岁了?”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一个人被埋在这大雪里?”
““不知道。“”
他机械地重复著,。
“是这样吗—小小年纪,便已困顿至此,前尘尽忘。”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轻轻嘆息了一声,隨即那清冷的语调里又带上了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兴味:
“不过,以你这得天独厚的玄寒道体,倒真是天生的修士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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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入冰天宫,假以时日,必能扶摇直上,前途无量。
只是不知此等资质於你,是福是祸;而你於我宗,又究竟是难得的奇缘,还是一场未知的劫数?”
那声音的主人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重新变得温和而確定:
“孩子,你可愿意跟著我?我可收留你,传你道法,护你周全,保你衣食无忧。”
君莫问茫然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还能去哪里呢?
这冰冷的雪地,这空无一人的家?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牵起了他那只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小手。
“以后,你便是我彼阳宗门徒了。”
那声音说。
“我要去哪里?”君莫问的意识挣扎著,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去一个地方,”那声音的主人牵著他,一步步离开这片埋葬了他所有温暖的雪坟,“那里聚集著许多和你一样的孩子。”
“很多,被天地所遗弃者,当入我彼阳道统,寻一线逆天改命之机。”
““—你呢?”君莫问努力抬起头,想看清牵著自己的人,视线却依旧模糊一片。
“什么?”
“你叫什么?” 模糊的视线里,似乎看到对方微微偏了偏头,银白色的髮丝在风雪中拂动。
“我叫什么並不重要。”那声音带著一丝飘渺的笑意,“但你要记住,从今往后,唤我师傅。”
“哎。”
一个简洁而郑重的回应。
君莫问被那白髮女子牵著,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不知走了多久,翻过多少冰封的山岭,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一座巍峨的仙山,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山势陡峭奇绝,覆盖著终年不化的白雪,在稀薄的日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寒光。
山脚下,是一座同样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巨大城池,黑色的城墙在白雪中豌,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而压抑。
他的师傅指著那座冰雪仙山和山下的巨城,声音平静无波:
“以后,这里便是你生活修行之所。想吃便吃,想睡便睡,想玩便玩。孩子,你只需按你本心的方式活著便好。”
君莫问沉默著,像一尊小小的冰雕,没有回应。
他早已习惯了沉默,
他被带入了彼阳宗的外门。
这里確实聚集著许多年龄相仿的孩子,穿著统一的、略显宽大的灰色袍,住在依山而建的、
如同蜂巢般密集的石屋里。
每日有简单的饭食供应,虽然粗,却能果腹。
有基础的功法传授,虽然晦涩,却似乎真的蕴含著力量。
林慕玄的意识,如同一个隱形的影子,始终跟隨著少年君莫问,观察著这个奇异的宗门。
饭堂里,粗陶碗碰撞的声音和孩子们压低的交谈声混杂在一起,
君莫问端著一碗寡淡的菜粥,默默地坐在角落。
旁边几个稍大点的孩子一边呼嚕嚕地喝著粥,一边窃窃私语。
“瞎,这里的大人们看著都挺和善的,对吧?”一个脸上带著雀斑的男孩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从来不凶我们,也不逼著我们干这干那。”
他对面一个瘦高个笑一声,带著点与其年龄不符的世故:
“切,天真!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想把我们养得白白胖胖的,到时候好拉去当苦力,或者·更糟?”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雀斑男孩缩了缩脖子:“不、不会吧?我们来这儿都一年多了,也没见谁被拉走啊?”
“你懂什么!”另一个看起来更机灵些的孩子插嘴,他嘴里塞满了硬邦邦的杂粮饼,含糊不清地说,“你没发现吗?最近每天都有好多新人被带进来!”
雀斑男孩瓣著手指头数了数:
“好像是比上个月多了不少。”
“笨!”
机灵孩子咽下饼子,翻了个白眼:
“现在外面是啥光景?大灾年!饿孵遍野!孤儿不多才怪!
咱们能来这里,有口吃的,有地方睡,不用像野狗一样在外面刨食,不用被冻死饿死,就该烧高香了!还瞎琢磨啥?”
这时,一直小口啜吸著菜粥的君莫问,忽然抬起了头。
他乌黑的眼珠扫过同桌的几个孩子:
“你们是遇上了什么事,才被带来这里的?”
几个孩子都愣了一下,相互看了看,似乎没想到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新人会突然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