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赢历，三百四十九年，九月初一。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
葫芦城县衙前的巨大广场上，今日气氛格外肃穆。
黑压压的人群聚集于此，粗略看去，竟有数千之众。
陈惑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色捕快服，站在巡捕房的队伍里。
广场上并非只有巡捕房的人，葫芦城官府下设诸多部门，如护城队、税吏司、工造坊等等……
凡有品级或重要职司，皆需通过年度大考选拔人才。
各式各样的制服混杂在一起，泾渭分明。
只是，巡捕房地位特殊，或者说……低微。
它名义上归属县衙管辖，实则主要任务就是配合捉妖司与除魔卫处理妖魔相关事务的边角料，是不折不扣的下属、打杂部门。
因此，巡捕房的人参加大考，选择面极窄，只能报考捉妖司或除魔卫，谋求一线晋升之机。
陈惑放眼望去，心中微凛。
场中众人，气息强弱不等，但最低也是开了穴窍的武者，气血远比常人旺盛。
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几处地方，气息凝练浑厚，远超开窍期，显然是已经踏入吞气期的高手！
“天下英雄，尤如过江之鲫啊……”
陈惑忍不住心中暗叹，在这妖魔乱世，想要出头，绝非易事。
“千军万马闯独木，我今日一定能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旁边传来一阵带着点中二气息的低声呐喊。
陈惑忍不住扭头看去，只见赵虎紧握双拳，脸上满是昂扬的斗志。
赵虎也发现了陈惑的目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他看着陈惑那在人群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
他并非鄙夷陈惑，经过李子村一事，他对陈惑已有所改观。
但他更清楚现实的残酷。
陈惑才贯通一窍……
虽说捉妖司和除魔卫招人，名义上不完全看境界，更重实战潜力和心性。
可历年能被选中的，最低也是贯通了三窍的好手，多数更是四窍、五窍，甚至更高。
“我这三天，吃了多少苦，耗尽了家中大半积蓄，才侥幸打通了第四处穴窍。”
赵虎感受着体内比以往更充盈的气血，信心足了些。
“加之这两年一直为今日准备，只要发挥正常，机会不小！”
陈惑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忽然定格在一处。
那是护城队的队伍，一道高挑冷峻的身影格外显眼。
“她不是走了李乘风的关系，通过提前选拔了吗？”陈惑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也来参加大考？”
“莫非……李乘风那厮，连她也耍了？”
此时，林雪燃身边，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带着几分殷勤的男子正凑近说话。
“雪燃师妹，你不是已经通过了李队长那边的提前选拔，板上钉钉进入捉妖司第七小队了吗？”
“何必还来参加这大考，徒耗精力？”
这男子名叫高波，也是护城队的精英。
林雪燃闻言，冷哼一声，下巴微扬，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我就是要来参加！”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林雪燃虽然走了提前选拔的路子，但我的实力，绝对足以通过这正式大考！”
“我林雪燃，可不是什么只能依靠关系的纨绔！”
说着，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正在排队准备进入考场的巡捕房队伍，落在了其中一个让她觉得有点眼熟的身影上。
她也不是傻子，那日在李乘风家门口见过陈惑与陈仪，结合李乘风的言辞和态度，她稍一推测便猜到了大概。
此人恐怕就是那个被自己“挤”掉了名额的原定人选。
但她心中并无多少愧疚。
一来，走关系是家中长辈执意为之，并非她本意。
二来，在她看来，提前选拔的名额本就该留给更优秀的人才。
眼前这人，脚步虚浮，气息不显，看上去顶多也就开了两三窍的样子。
这种人，占据宝贵的提前选拔名额，本来就是一种浪费和不公。
陈惑隐约感觉到好象有人在盯着自己，不过此刻人挤人，他来不及回头，就被推进了考场之中。
考场设在县衙旁的贡院之内，一个个独立的号舍排列整齐，显得庄严肃穆。
格局竟与前世所知古代科考场所颇为相似。
今年的葫芦城大考突然进行了改革，在晚年的武考之前，增加了一关——文考！
据负责引导的胥吏宣布，考生需在两个时辰之内，答完发放的试卷。
由新任主考官带队，立刻现场批阅打分。
只有文考及格者，才有资格参加后续的武考！
不及格者，直接淘汰，打道回府！
“居然还有笔试……”
陈惑找到自己的号舍坐下，看着那简陋的木桌和板凳，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时空交错。
“铛——”一声铜锣脆响。
“发放试卷！考试开始！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左顾右盼！违者逐出考场，三年内不予录用！”
监考官严厉的声音在考场内回荡。
一张质地粗糙的黄色试卷被放在了陈惑面前。
试卷之上，墨迹犹新，只有寥寥三道题目。
陈惑定睛看向第一题，题目很长，描述了一个具体的情境：
【近年来，葫芦城周边村镇屡遭妖魔侵袭，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者众。
县衙出于抚恤，于城外设粥棚施粥，以济流民。
然，时有并非流民之壮硕百姓，混入队伍冒领赈济粥米，致使真正极待救助之流民，往往不得其食，或所得甚少。
长此以往，非但赈济效果大打折扣，更易滋生民怨，引发骚乱。
问：若汝主理此事，当如何处置？】
陈惑看着这道题，手指轻轻敲击着粗糙的桌面，眼神沉静。
这看似是一道简单的民政题，实则是考验考生的综合思考、办事能力。
施粥前一个个筛选？
耗费人力物力，成效甚低。
扩大粥棚?
真当葫芦成事开慈善的呢？
陈惑抬眼扫视全场，不少人已经抓耳挠腮起来，显然极不适应第一次出现的文考。
但巧了。
这偏偏是陈惑的长项！
且前世关于这个问题，已经有了非常之精妙的回答。
他提起旁边提供的劣质毛笔，在砚台中蘸饱了墨，便在答卷上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