胯下漆黑的独角兽发出阵阵狂躁的呜鸣。
骑乘其上的艾丝黛拉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匹独角兽正浑身都散发著名为厌恶的颤慄,仿佛一辆已经失控暴走的火车。
该死!
事发的太过突然,以至於艾丝黛拉察觉到的瞬间,身陷暴怒的漆黑独角兽已经后跨高高的后踢跃起,巨大的甩击力像是要將少女如一颗炮弹般拋飞出去。
好在,艾丝黛拉並非马术领域的小白,几年的大少爷生活虽不学无术,但也並非一事无成,骑马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只见她下意识的双手握紧韁绳,双腿猛的夹紧独角兽的肚子两侧,身体儘可能的低伏,就像是一只八爪鱼一样,死死的吸抓在漆黑独角兽的背上。
漆黑的独角兽彻底陷入了狂躁,它嘶鸣著,猛烈地尥蹶子,弓背跳跃,甚至试图原地旋转,用尽一切手段想要將背上的“异物”狠狠甩脱。
巨大的力量足以將寻常骑手瞬间拋飞,骨骼碎裂。
然而,艾丝黛拉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骑乘韧性与技巧,她仿佛一位经验丰富的西部牛仔,任凭身下的坐骑如何疯狂顛簸、甩动,她的身体都如同与鞍座融为一体,隨著独角兽的动作起伏,巧妙地化解著那股恐怖的甩力。
唯有头上那顶精致的马术帽,在一次剧烈的腾空中被甩飞了出去,她那一头原本束好的苍色长髮也隨之散开,在风中狂乱飞舞,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狼狈与倔强。
几个回合的激烈对抗后,艾丝黛拉看准一个独角兽前蹄落地的短暂僵直瞬间,毫不犹豫地鬆开了紧握韁绳的双手和夹紧马腹的双腿。
与此同时,她背后“呼”地展开一对小巧的恶魔翅膀,轻轻一振,身体便轻盈地腾空而起,稳稳地悬浮在了半空中,脱离了与独角兽的接触。
一直紧张守候在旁的马夫见状,立刻抓住机会衝上前,一把拉住韁绳,口中发出安抚的低喝,试图控制住这头暴怒的牲口。
而令人惊奇的是,就在艾丝黛拉离开它背脊的剎那,那匹漆黑独角兽所有的狂躁与暴怒竟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
它停止了挣扎,只是喷著粗重的鼻息,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著,很快便安静了下来,温顺地任由马夫牵引著,仿佛刚才那场险些失控的惊险,仅仅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了无痕跡。
艾丝黛拉轻盈落地,收敛起背后的恶魔翅膀,略显狼狈地整理著散乱的苍色长髮。这时,米菈才仿佛“后知后觉”般快步上前,脸上掛著无可挑剔的担忧与关切,微微躬身询问道。
“殿下,您没有受伤吧?刚才真是惊险万分。”
艾丝黛拉瞥了她一眼,无奈地嘆了口气。
“你刚才是故意的吧?明明就在旁边,为什么不出手?”
米菈维持著那副完美女僕长的姿態,笑容温婉而恭敬,语气却带著一丝无辜。
“殿下何出此言?方才未能及时援手,绝非不愿,实是能力不足,反应不及,让殿下受惊了。”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糟老太婆坏得很!
艾丝黛拉在心中狠狠吐槽了一句。她算是看出来了,早在帝国的时候,米菈就已经隱隱约约展现出她腹黑的人设了。
不过,鑑於自己之前也曾毫无负担地把她一个人甩下,米菈这次的“视而不见”,她倒也勉强可以“理解”。
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不会真的出事——刚才若是个普通人,在马背上確实凶险,但她可是魅魔,就算真被甩飞出去,凭藉飞行能力也绝不会受伤。
米菈这分明是揣著明白装糊涂,小小地“回报”了她一下。
总之先暂时忍她一手,这个仇,她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將“记仇小本本”的事暂且搁置一边,艾丝黛拉蹙起眉头,转向米菈,问出了此刻最让她困惑的问题。
“这独角兽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好端端的,为什么我一骑上去就瞬间暴怒了?难道是不喜欢我身上的味道?还是说我的气息嚇到它了?”
她思索著,马和独角兽同属坐骑,一些特性或许是相通的,比如有的烈马桀驁不驯,谁骑都不行,但遇到特定的人就会变得温顺,这被称为“契合度”。
艾丝黛拉猜测是自己与这匹漆黑独角兽的契合度太低导致了刚才的意外,但隱隱又觉得问题没那么简单。
米菈闻言,捂著嘴轻笑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瞭然与戏謔。
“殿下有所不知,漆黑独角兽有一个非常特殊的习性,而这个习性恰恰与帝国那些纯白独角兽相反。”
“恰恰相反?”
艾丝黛拉脑门上仿佛升起了几个无形的问號。
“是的,恰恰相反。
米菈微笑著继续解释。
“在帝国,纯白独角兽象徵著纯洁与光明,它们亲近心灵纯净,未经人事的处子,据说只有纯洁的少女才能安然骑乘它们。”
“而我们魔界的漆黑独角兽则不然,它们天性厌弃处子之身,只会接纳顺从那些已经经歷过情爱、並非完璧之身的人,否则,就会像殿下刚才经歷的那样,瞬间暴怒,拒绝骑乘。”
“话说回来,在薇诺丝的歷史上,的確有著一位处子王女,她在还处於处子之身的情况下,骑上了漆黑独角兽,导致了独角兽的暴怒,正是因为如此,让我们如今得以更加的清晰了解漆黑独角兽的习性,不过那位王女”
“后续也隱隱的被冠以魅魔之耻之称。”
艾丝黛拉听著米菈的解释,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魔界的独角兽还有这种特性,確实涨芝士了。
但下一秒,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瞪向米菈,粉色的眼眸里燃起两簇小火苗。
“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个特性,为什么还眼睁睁看著我往马背上骑?!”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明明看到她准备上马时就能提醒,却偏偏要等她被独角兽甩得狼狈不堪后才慢悠悠地出来解释。
还有呢,后续的小故事补充,这不就是隱隱的戳自己的脊梁骨,说自己是魅魔之耻吗?!
米菈微微歪头,纤长的手指轻点脸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困惑表情。
“殿下怎么会这么想?属下以为博学多才如您,一定对魔界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毕竟您可是女王陛下的血脉,要是连这点常识都需要提醒,岂不是显得太失礼了?”
装!继续装!
这分明就是在报復我在克雷格默把她一个人丟下的事!
艾丝黛拉气得牙痒痒,却碍於场合不能发作,只能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给米菈狠狠记上一笔,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已经骑著另一匹漆黑独角兽缓步走近的维妮卡。
只见维妮卡优雅地端坐在马背上,火红色的骑装与漆黑的独角兽形成鲜明对比,她单手轻挽韁绳,另一只手隨意地把玩著马鞭,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显然將刚才那场闹剧尽收眼底。
米菈都知道的事,维妮卡这个土生土长的魔族公主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什么邀请我来骑马,根本就是设好的局,先用独角兽给我个下马威,好让我认清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
艾丝黛拉暗暗握紧拳头,微微眯眼,看来她这位看似热情大方的大姐,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场“姐妹情深”的戏码,恐怕才刚刚拉开序幕。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端坐在马背上的维妮卡轻轻拍著手,脸上带著毫不掩饰的讚赏笑容,只是那笑意並未完全抵达眼底。
“真是精彩绝伦的骑术,我亲爱的小妹。”
她的声音慵懒而富有磁性。
“在那样狂暴的顛簸中还能稳稳坚持这么久,最后更是以如此优雅的姿態脱身。看来,母亲的血脉在你身上確实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艾丝黛拉心中冷笑。她確实想从这位大公主身上套取情报,但这次是维妮卡主动邀请,若说这邀请只是为了联络姐妹感情,恐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试探罢了。任谁一见面就吃了一记下马威,心情都不会愉快。
想到这里,艾丝黛拉脸上绽开一个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语气轻柔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大姐过奖了。我也没想到,薇诺丝家的欢迎仪式如此別开生面。看来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免得下次再闹出类似魅魔之耻』的笑话,平白丟了母亲的脸面。”
她特意加重了“魅魔之耻”几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匹已经恢復平静的漆黑独角兽。
维妮卡仿佛完全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讽刺,依旧笑得风情万种,她甚至优雅地拍了拍自己身前光滑的鞍韉,发出邀请。
“看来小妹是骑不了独立的坐骑了。不过没关係,不如与姐姐我共乘一匹?由我来驾驭,这乖傢伙就不会闹脾气了。让姐姐带你在这马场上跑几圈,透透风,欣赏一下我们家的景色。”
她顿了顿,血色的眼眸中流转著莫测的光,补充道。
“等兜风结束,姐姐再送你一件小礼物,就当是为刚才让你受惊的补偿,如何?”
这番话看似体贴,实则处处彰显著主客之別与身份差异,艾丝黛拉无法独自驾驭象徵魔族身份的坐骑,需要依附於她;而所谓的补偿,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捨。
艾丝黛拉心中明镜似的,但她面上笑容不变。共乘一马,虽然是处於被动依附的位置,但也意味著更近距离的接触,或许是套话的好机会。而那件“小礼物”,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既然大姐盛情相邀”
艾丝黛拉款步向前,姿態从容地伸出手,任由维妮卡將她拉上马,坐在其身前。
“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
她倒要看看,这位心思深沉的大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维妮卡轻轻一抖韁绳,身下的漆黑独角兽便如同一道离弦的箭矢般冲了出去,在宽阔的马场上肆意奔驰起来。风在耳边呼啸,吹起了艾丝黛拉散落的苍色髮丝。
由於是共乘,艾丝黛拉几乎是整个人都依偎在维妮卡的怀里,背部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娇躯的温热与柔软,鼻尖也縈绕著一股独特的带著些许靡丽香的魅魔体香。
她沉默著,享受著这看似亲昵实则暗流涌动的时刻,也在等待著对方先开口。
果然,没过多久,头顶便传来了维妮卡带著几分戏謔的轻笑声,温热的气息拂过艾丝黛拉的耳廓:
“怎么样,我亲爱的小妹?”
维妮卡的声音带著一丝慵懒的沙哑,手臂似乎不经意地微微收紧,让艾丝黛拉更深地陷入她的怀抱。
“姐姐的身体软吗?”
艾丝黛拉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她这位大姐,对自己的身材和魅力还真是自信到了一种境界。都是魅魔,难道还准备对她使用“瑟诱”这一招吗?
这未免也太自恋了些。
见怀中的少女依旧沉默,维妮卡却也不恼,只是低低地笑著,那笑声像带著小鉤子,挠得人心痒。她俯下身,將唇凑近艾丝黛拉的耳畔,用一种近乎呢喃,却又清晰无比的音量继续说道。
“在你回到魔界之前,姐姐我可是好好了解』过你呢我知道,我那可爱的小妹,还有另一重了不得的身份——尊贵的水之圣女,洛蓓莉婭,对吗?”
艾丝黛拉心中微微一动,对方知道这一点,她並不惊讶,毕竟塞拉菲娜被逮过来已经多少天了,要是连这点情报都没掌握,那魅魔的情报系统也太废了点。
少女身体依旧放鬆地靠著维妮卡,没有任何异动,仿佛这只是姐妹间的私密耳语。
维妮卡对她的镇定似乎颇为欣赏,语气中的玩味更深。
“而隨著调查的深入,我还知晓了一些更为隱秘的事情。”
她刻意停顿,感受著怀中身躯瞬间的紧绷,才慢悠悠地说道。
“比如,我们这位尊贵的水之圣女,原先並非是圣女,而是一位名为塞伦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