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仪推开家门,一股混合著奶粉和清淡食物香气的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秋夜的微寒。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柔和。
秦月斜靠在沙发上,身上搭著一条薄毯,似乎是在等他,却不小心睡著了。
她的呼吸均匀,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美,却也透著一丝掩不住的疲惫。
郑仪的心瞬间软了一下,放轻脚步,脱下带著室外凉意的外套,小心地掛好。
他先去洗手间用温水仔细洗了手,这才悄声走到臥室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
儿子郑怀瑾在小床上睡得正香,小肚子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嘴角还掛著一点亮晶晶的口水,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攥著被子一角。
看著儿子毫无防备的睡顏,郑仪一天下来紧绷的神经缓缓鬆弛下来。
他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才满足地掩上门。
重新回到客厅,他拿起沙发另一头的毯子,想给秦月盖得严实些。
动作虽轻,秦月还是醒了。
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看到是郑仪,眼神先是有点迷茫,隨即漾开温柔的笑意。
“回来了?吃过了吗?厨房温著粥。”
她说著就要起身。
“吃过了,陪省交投的李总他们吃的。”
郑仪按住她的肩膀,自己在她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
“別忙了,累了一天,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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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自然地將手轻轻搭在秦月的肩膀上,力道適中地揉按著她可能酸痛的颈窝。
秦月舒適地嘆了口气,放鬆身体靠进沙发里,享受这难得的温情时刻。
她闭上眼,轻声问:
“谈得顺利吗?”
“嗯,比预想的还好。
郑仪的声音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鬆快。
“李总很认同我们的新思路,答应重点投资,一起搞城市更新和民生服务。”
“那就好。”
秦月嘴角弯起。
她不懂那些复杂的博弈和规划,但只要丈夫眉头舒展,她就觉得安心。
“怀瑾今天乖吗?”
郑仪的目光又瞟向臥室方向。
“乖,就是下午在院子里玩,追著一只蝴蝶摔了一跤,膝盖磕红了,哭得惊天动地,哄了好半天。”
秦月笑著摇头,语气里满是疼爱和一点点无奈。
“检查过了,没破皮,就有点红。这小子,嗓门真大,估计整个院子都听见了。”
郑仪想像著那个画面,忍不住也笑了,心里却泛起一丝心疼和歉疚。
儿子的成长,他错过了太多这样的瞬间。
“以后我儘量多抽时间陪你们。”
他低声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秦月睁开眼,握住他的手,柔声道:
“知道你忙,心里有我们娘俩就行。家里的事有我,你別分心。”
她的体贴和理解,让郑仪心头暖流涌动,又夹杂著更深的亏欠。
他反手握住妻子的手,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
“这周末,我没事。我们带怀瑾出去走走?就去新开的那个湿地公园,听说不错,空气好,地方也大,適合孩子跑跑。”
秦月眼睛一亮,明显很惊喜。
“真的?你能有空?”
“嗯,推掉了。没什么比陪你们更重要。”
郑仪语气肯定。
“太好了!”
秦月坐直了些,脸上洋溢著光彩。
“怀瑾肯定高兴坏了!我明天就准备点吃的,咱们可以去野餐!”
看著她兴奋的样子,郑仪心里那点因为推掉某个可有可无应酬而產生的细微波动,立刻烟消云散了。
“好,都听你的。”
夫妻俩又低声聊了些家常,孩子的趣事,邻居的琐碎,计划著周末的出游。
直到秦月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郑仪才催促她去睡觉。
“你先睡,我去冲个澡,等会就睡。”
秦月点点头,起身走向臥室,在门口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温柔。
夜深人静。
郑仪站在洒下,温热的水流冲刷著身体,带走疲惫。
洗完之后,他穿上睡衣,轻轻走进臥室。
秦月和儿子都已熟睡,呼吸交融,构成这世间最令他心安的旋律。
他在儿子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又替妻子掖好被角,这才在另一侧小心地躺下。
窗外,秋夜正浓。 他闭上眼,將所有纷繁的思绪暂时压下,沉入属於丈夫和父亲的、短暂的寧静梦乡。
周六,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得不像话,金灿灿地铺满了整个湿地公园。
天蓝得透亮,几缕薄云丝絮般缀著,风里带著湖水、青草和阳光晒暖的泥土味儿,清爽又宜人。
郑怀瑾一踏上公园柔软的草坡,就挣脱了妈妈的手,咿咿呀呀、摇摇晃晃地朝著最近的一片蒲公英衝去,胖乎乎的小腿捣腾得飞快。
“慢点!怀瑾,小心摔著!”
秦月赶紧追上去,脸上满是笑意。
郑仪跟在后面,手里提著个简易的野餐篮。
他没穿那身標誌性的夹克,换了件浅灰色的休閒外套,整个人看著鬆弛了不少。
他看著儿子撅著屁股,试图用小手去抓那毛茸茸的蒲公英球,结果一口气吹过去,白色的绒毛炸开,飘得他满头满脸,小傢伙自己先愣住了,然后咯咯咯地笑起来,声音清脆得像铃鐺。
秦月蹲在一旁,也笑得肩膀直抖,伸手帮他摘掉头髮上的蒲公英。
郑仪看著这一幕,也蹲下身,掏出手机。
“来,怀瑾,看爸爸这里。”
小傢伙闻声抬头,小脸上还沾著草屑,咧著刚长了几颗牙的嘴,衝著镜头傻乐,背景是笑得温柔的妈妈和一片灿烂的阳光。
郑仪按下快门,定格下这一刻。
“真好。”
秦月凑过来看照片,轻声感嘆。
“以后要多出来走走,你看他多开心。”
“嗯,以后一定多抽时间。”
郑仪收起手机,语气郑重,像是承诺。
一家三口沿著木质栈道慢慢往前走。
郑怀瑾对什么都好奇,一片特別的叶子,一只蹦跳的蚂蚱,甚至水边一块光滑的石头,都能让他蹲下来研究半天。
郑仪和秦月也不催他,就耐心地跟在后面,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走累了,就在湖边找了一处平坦的草坡铺开野餐垫。
秦月拿出准备好的三明治、水果和保温壶里的热汤。
郑怀瑾对吃的兴趣远不如对追蝴蝶大,啃了两口苹果就又溜下去,摇摇晃晃地去扑掠地飞过的蜻蜓。
郑仪咬了口三明治,看著儿子笨拙又努力的身影,忽然低声对秦月说:
“有时候想想,我们努力去爭的那些东西,算计的那些得失,跟眼前这些比起来,真觉得没多大意思。”
秦月正低头搅著汤,闻言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了丈夫一眼。
她很少听他说这样近乎感性的话。
她顺著他的目光看向儿子,笑了笑,语气温软:
“可要是没你们在前面爭那些、算那些,哪来这么好的公园让我们閒逛?怀瑾又哪能这么安心地追蝴蝶?”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了些。
“不一样的。你们爭的是大家的日子,我们过的是小家的一天。都重要。”
郑仪怔了怔,转头看向妻子。
她的眼神清澈而寧静,带著一种洞察世情后的简单和通透。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看似不问世事的妻子,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
一股暖流夹杂著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秦月放在餐布上的手。
湿地公园的午后阳光,暖得让人心生倦怠。
郑怀瑾到底年纪小,疯跑了一阵,精力耗尽,此刻正歪在妈妈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著瞌睡,手里还无意识地攥著半块没吃完的饼乾。
秦月轻轻拍著他的背,哼著不成调的摇篮曲,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郑仪坐在旁边,看著妻儿,身心是许久未有过的鬆弛。
他甚至奢侈地生出个念头,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驻。
然而,手机极轻微的震动,还是打破了这份寧静。
不是他那部对外公开的工作手机,而是另一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號码的私人电话。
郑仪微微蹙眉,下意识不想理会。
但那震动固执地响著。
秦月也听到了,抬头看他,用眼神示意他接。
郑仪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著两个字。
陈默。
这个时间,用这个號码打来郑仪的心微微一沉。
他站起身,走到几步开外,確保不会吵到即將睡著的儿子,才接起电话。
“餵?”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电话那头,陈默的声音异常紧绷,甚至能听到他极力克制的、急促的呼吸声。
“秘书长对不起,打扰您休息。”
陈默先道歉,语气里的焦灼却掩饰不住。
“说事。”
郑仪言简意賅。
“我们我们可能抓到一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