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海鸥牌手表（20只），红灯牌收音机（10台）严重浸水，已做报废处理，待销毁……”
这张轻飘飘的内部单据，在李卫东的手里，却仿佛重若千钧。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二十只海鸥表！十台红灯收音机！
在这个“三转一响”能决定一个家庭地位的年代，这批货物的价值，简直无法估算
“叶姐……”李卫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这是什么意思？”
叶婉清将那块宝石花手表收进了贴身的口袋，她看着李卫东，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在这一刻，闪铄着狼一样的光芒。
“盟友，这就是我给你的，第一份诚意。”
她靠在桌边，身上那股御姐的干练和精明展露无遗：“昨天，县百货大楼的后仓库失火。火倒是很快就扑灭了，但救火时，水管把隔壁存放钟表电器的贵重品仓库给淹了。”
“淹了？”李卫东立刻抓住了关键点，“火灾，水淹……这种报废品，恐怕……”
“你猜对了。”叶婉清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批货，恐怕轮不到我们。”
李卫东的眉头瞬间皱起。
他立刻发动了刚获得的技能——【价值评估（初级）】！
他虽然没有看到实物，但这个技能却让他对“事件”本身，有了一种奇妙的估算。
【事件：百货大楼火灾浸水事件】
【评估物品：海鸥手表（20只），红灯收音机（10台）】
【真实状态（推演）：火灾产生的为高温蒸汽，而非明火。浸水为消防用水，时间短。】
【价值评估（推演）：
手表：密封性良好，机芯进水概率低于30。大部分仅为表面受潮、表带浸湿。
收音机：木质外壳受潮变形，内部电路板短路风险高。
综合修复率：手表（可修复18只），收音机（可修复6台）。】
潜在总价值（修复后）：约2500元以上！】
嘶——！
李卫东倒吸一口凉气！
两千五百块！
这已经不是暴富了，这是一步登天！
“叶姐，”李卫东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这批货，谁在盯着？”
叶婉清的表情也凝重起来：“这就是我带你进来的原因。这批货，是百货大楼的财产，不归我们供销社管。而负责处理这批废品的，是百货大楼的副主任，刘国福。”
“刘国福？”
“对。”叶婉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忌惮，“这个人，出了名的雁过拔毛，油盐不进。而且……我收到消息，清河县黑市那个最大的倒爷，叫炮哥的，昨天连夜就赶来了县城，现在人就在刘国福的办公室里喝茶。”
李卫东的心沉了下去。
“炮哥”……他去清河县时，听过这个名字。
那是真正的大倒爷，手眼通天，据说连市里都有关系。
【初级陷阱识破】技能微微刺痛。
李卫东瞬间明白，叶婉清单独吃不下，刘国福和炮哥的组合，她根本插不进去。
她把这份清单给自己，是在求援，也是在考验！
“叶姐，”李卫东看着她，“你想要什么？”
叶婉清一愣，随即笑了，笑得风情万种：“你这小子，真是个怪物。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
她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想要……一半的利润。不，我只要三成。我负责搭桥，你负责去虎口拔牙。”
“三成？”
李卫东摇了摇头。
叶婉清的眼神闻言有些黯淡了一下：“两成也行……这毕竟是百货大楼……”
“不。”李卫东打断了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叶姐，你搞错了。”
“我反对这个分法，你提供了如此宝贵的货源信息和渠道，价值本就最大。”
【叮！检测到“合理”的商业提议（二八分成）！】
【宿主选择反对！】
李卫东一字一句道：“这批货，利润，我们就五五分。”
叶婉清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疯了？五五分，你为什么有钱不赚……”
“第一，”李卫东再次打断她，“没有你，我拿不到货。你也因此要承担了巨大的政治风险。你值这五成。”
“第二，”李卫东的自信几乎要溢出来，“没有我，这批货，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炮哥吞掉。我，也值五成。”
“我们是平等的盟友，不是吗？”
叶婉清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平等盟友”……
她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他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是她从未见过的自信和……野心！
“好！”叶婉清一咬牙，“五五分！李卫东，我今天就把宝，押在你身上了！”
“但是，”她话锋一转，“刘国福那里……你打算怎么办？硬闯？还是送钱？我可告诉你，炮哥带的钱，绝对比你多。”
“送钱？”李卫东笑了，“叶姐，送钱，那是下下策。而且，我们永远送不过地头蛇。”
“对付这种油盐不进的这种老狐狸，你得给他……送他最想要、却又绝对搞不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叶婉清被他绕糊涂了。
“叶姐，”李卫东神秘一笑，“你只需要帮我办一件事。想办法，让我见到刘国福。剩下的，交给我。”
一个小时后。
县百货大楼，副主任办公室。
门关得紧紧的，里面不时传出炮哥那粗犷的笑声和刘国福客套的寒喧。
“炮哥，这批货……规矩你懂，火烧水淹的，风险大啊……”
“哎呀，刘主任，咱们兄弟还说这个？风险我担着！您放心，这批垃圾，我全包了！价钱……好说！”
就在这时，“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刘国福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谁啊？没眼力见！没看我正跟客人谈事吗！”
门外，传来叶婉清那清脆又带着焦急的声音：
“刘主任！刘主任！有急事！您快开门啊！”
刘国福心里咯噔一下，叶婉清是供销社的人，她这么急，难道是……
他使了个眼色，炮哥不爽地收起了桌上的好处费。
刘国福拉开门，只见叶婉清花容失色，俏脸煞白，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生的、穿着旧褂子的青年。
“小叶？你这是……”
“刘主任！”叶婉清直接道，“县电影院的……事！”
“电影院？！”刘国福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三个字，是他的死穴！
在场的炮哥也是一愣。
全县城谁不知道，刘国福的宝贝儿子，前几天跟人打架，把县电影院那台全县唯一的、宝贝疙瘩似的电影放映机给砸了！
现在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据说刘国福正拼命想办法找人再买一台电影放映机来。
但一时半会，哪里能买得到这样的稀罕物呢？有钱都买不到的。
“放屁！”
刘国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以为叶婉清是来看他笑话的，立马怒道，“电影院的事，轮得到你一个供销社的来嚷嚷？！”
“不是啊刘主任！”叶婉清急道，“我……我是想来帮忙的，这位同志，他……他叔叔是上海电影制片厂的！他……他说他可能……可能见过那种机器！”
这话一出，满室皆静。
刘国福和炮哥，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李卫东。
“炮哥”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叶，你他娘的是不是急疯了？找个乡下小子来充大瓣蒜？他见过？他见过顶个屁用！那是放映机！他会修吗？”
刘国福的脸色也阴沉下来，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小叶，别在这胡闹！赶紧带你的人滚！我知道你也是想要这批货，但是用这种方法……还是趁我没生气此之前，出去！”
“为什么不试试呢？”
一个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李卫东从叶婉清身后走了出来。
他无视了炮哥那要吃人的眼神，也无视了刘国福的官威。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刘国福，一字一句道：
“刘主任，我不仅见过，我还真的会修。”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一场博弈！】
【宿主正在反对“所有人都不相信他能修好放映机”的客观现实！】
“你说什么？”刘国福怀疑自己听错了。
“哈哈哈！”炮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刘主任，你听听，这小子说他会修！他要是会修放映机，老子就是省城来的工程师！”
“刘主任。”李卫东没有理会炮哥，【中级谈判技巧】发动，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我听说，明晚，市里的李副专员要来看那部《追捕》。”
“如果明晚，电影院的白布上……什么都没有……”
李卫东没有说下去，但他话里的寒意，让刘国福的冷汗唰一下就流下来了！
这事，知道的人可不多啊！
李副专员要来，是他升迁的关键！如果因为他儿子的破事，导致专员没电影看，那他的仕途……可就没什么指望了啊！
这小子……他怎么会知道？！
本来以李卫东身份地位，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只是【初级陷阱识破】+【价值评估】+【谈判技巧】综合运用，系统给推演出来的！
他赌刘国福一定有比没电影看更严重的压力！
“你……你到底是谁？”刘国福的声音颤斗了。
“我是谁不重要。”李卫东直视着他，“重要的是，刘主任，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继续在这里和这位炮哥谈交易，他能给你钱，但他不能给你修好放映机。”
“二，是相信我。让我去看看那台机器。反正看看又没有什么损失。”
刘国福的喉咙滚动着，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平静得可怕的青年，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同样难看的炮哥。
他在进行天人交战。
“刘主任，”叶婉清在旁边，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刀：
“反正又眈误不了什么时间，试试又什么关系？”
“好！”
最终刘国福猛地一拍大腿，道，
“炮哥！你先回去！这事……改日再谈！”
“你！”他指着李卫东，“跟我来！！”
县电影院，放映室。
一股尘土和胶片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台承载着全县人精神娱乐的长江牌放映机，象一头死去的野兽般，完全瘫在桌子上。
一个齿轮盘被砸得歪向一边，内部的线路裸露着。
“刘……刘主任，你来了。这……这可咋整啊……”电影院的放映员老张，哭丧着脸。
刘国福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转头，死死盯着李卫东：“小子，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敢耍我……”
李卫东没有理会他，他径直走了上去。
【中级机械维修】发动！
他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金属外壳，在他的感知中，这台机器的内部结构图，瞬间在他脑海中3d建模。
“齿轮传动轴……移位了。”
“声光转换器……电路板有虚焊。”
“哼，还不止。”
李卫东的【价值评估】同时发动，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老张是吧？”李卫东回头问那个放映员。
“哎……哎，小同志……”
“这机器，在被砸之前，是不是就经常卡带，而且声音时有时无？”
老张的脸色唰一下白了：“你……你怎么知道？！”
这是他的秘密，他一直没敢上报，怕丢了工作！
李卫东笑了。
他转头看向刘国福：“刘主任，你儿子……是替人背了黑锅。”
“这机器，早就坏了。你儿子那一下，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国福一愣，随即暴怒！
他明白了！他被这老张给坑了！
“那你……你能修？”刘国福的声音都在抖。
“能。”
李卫东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要多久？”
“现在开始，三个小时。”
“好！”刘国福激动得直拍大腿，“小李同志！不，李师傅！你要什么！钱？还是工作岗位？你尽管开口！”
炮哥在门外听着，一颗心沉到了马里亚纳海沟。他知道，他的生意算是完了。
李卫东擦了擦手，不紧不慢地开口：
“钱，我不要。”
“那你要……”
李卫东看着刘国福，平静地说道：
“刘主任，我是个手艺人，讲究等价交换。”
“我帮你修好这台宝贝，你呢，得把你那批垃圾，送给我。”
“垃圾？”刘国福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叶婉清赶紧上前，低声道：“刘主任，就是昨天仓库失火，那批泡了水的……手表和收音机。”
“那批废品？”刘国福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
他以为李卫东会狮子大开口，要个几百块，或者要个工作指标。
结果……
他只要那批已经登记在册、马上就要销毁、一分钱都不值的废品？！
虽然那批货，刚刚他是想要出给炮哥赚点外快的，但是一些废品能卖多少钱？和现在拿来感谢李卫东比起来，那些钱又算得了什么？
“你……你确定？”刘国福再次确认道。
“我确定。”李卫东点头，“我这人，就喜欢捣鼓点垃圾。”
“哈哈！好好好！”刘国福笑着点点头，也道，“李师傅！这叫什么话！这是技术交换！这是支持我们百货大楼的建设！”
一股玄妙的知识流涌入脑海。
【叮！检测到“不平等交换”的提议！】
【刘国福的提议：用钱或工作岗位等换取你进行维修。】
【提议合理性：极高！】
【宿主反对“钱权交易”，选择“以物易物”，完美规避了所有风险！】
【综合评定：优秀！】
【奖励发放中……】
【恭喜宿主获得：稀有技能——【人脉洞察（初级）】！技能说明：宿主可评估目标的“可信度”、“利用价值”及“潜在威胁”。】
【目标：刘国福。。百货大楼渠道）。小人，易反噬）。】
【目标：叶婉清。。供销社渠道，背景）。
李卫东心中一凛，这个技能，太及时了！
他看了一眼刘国福，心里有了底。
“刘主任，”李卫东开始了他的修理，“麻烦你办三件事。”
“李师傅您说！”刘国福急忙道。
“第一，给我找一套最好的螺丝刀和一把电烙铁。”
“第二，给我拿张白条，写明：百货大楼，自愿将火灾报废品（手表20只，收音机10台），赠予红星村供销社李卫东同志，以表彰其义务抢修电影设备的先进事迹。然后，盖上你百货大楼的公章。”
“第三，把炮哥请走。我修东西，不喜欢有人打扰。”
刘国福对这三条要求，尤其是第二条，简直是言听计从！
“盖章！必须盖章！我还要给你申请见义勇为锦旗！”
他现在巴不得全县人都知道，他是用垃圾换来了专员的笑脸！
炮哥被两个保安请出了电影院，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紧闭的放映室大门，怨毒地啐了一口：“妈的，小杂种，原来是冲着这批货来的，你给我等着！”
三个小时，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叶婉清和刘国福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刘国福的烟头都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吱嘎……”
放映室的门，开了。
李卫东走了出来，额头上全是汗，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怎么样？李师傅？”刘国福蹭地站了起来。
李卫东没说话，只是退后一步，按下了室内的总开关。
“啪。”
室内灯光熄灭。
下一秒！
“嗡！”
一道雪白、稳定的光柱，猛地从放映口射出，精准地打在了对面墙上的白色幕布上！
“咔哒、咔哒……”
机器运转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嘶哑，而是一种极其流畅、悦耳的机械共鸣！
“成了！！”
放映员老张第一个尖叫出来，激动得半跪在了地上。
刘国福也是松了一口气，抓住李卫东的手感谢道：
“李师傅！李师傅！你……你是我刘国福的恩人！大恩人啊！”
“刘主任客气了。”李卫东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举手之劳。那张条子……和那批垃圾……”
“给！马上给！”
刘国福当场签批，盖上了鲜红的公章。
“小叶！你陪李师傅，现在，马上去仓库！就说我说的，把那批垃圾，全拉走！全拉走！一根毛都不准给我剩下！”
深夜十点。
百货大楼的后门。
李卫东和叶婉清，推着一辆吱吱作响的板车，上面是两个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大木箱。
两人都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板车的一个轮子忽然卡进了一个小坑，车身猛地一歪。
“小心！”
李卫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车把，同时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揽住了险些摔倒的叶婉清的腰。
“啊……”
叶婉清低呼一声。
她只觉得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手，紧紧地箍在了她的腰上。
隔着薄薄的衬衫，她能清淅地感觉到他掌心的热量和那股强烈的男性气息。
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心跳如擂鼓，身体都僵住了。
“叶姐，你没事吧？”李卫东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是这种触感，细腻、柔软，又充满了惊人的弹性。
“我……我没事。”
叶婉清触电般地弹开，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角，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快……快走吧，人多眼杂。”
李卫东也觉得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重新推起板车。
但空气中，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比月色还暧昧的氛围。
两人一路无话，推着板车，拐进了供销社后院那条僻静的小巷。
“砰。”
李卫东将板车停下。
“好了，叶姐，今天辛苦你了。这些东西，我先存在你这里。明天，我再来处理。”
“李卫东。”叶婉清喘着气，她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不知是累的，还是因为刚才的意外。
她看着那两个大木箱，终于问出了憋了一晚上的问题：
“你跟我说实话……这批垃圾里，到底……到底有多少，能变成金子？”
李卫东看着她，月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
他走到木箱前，掀开了油布的一角，又撬开了一点箱盖。
“叶姐，你自己看。”
叶婉清好奇地凑了过去。
木箱里，塞满了稻草和棉絮。
而在那稻草的缝隙中——
二十只海鸥表的玻璃表蒙，正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
在微弱的月光下，它们反射出了二十点……细碎、冰冷、却又无比诱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