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崧说完,瞥了一眼合上的房门。
他知道秦氏就在门后面,他与岫烟的这番话秦氏自然是听到了的。
可那又如何?
秦氏会因为他这番话而做出什么改变吗?显然不会。
只会在县试放案,发现他榜上有名之后,来想办法修复这段母子情分。
邢崧低头看向沉思不语的妹妹,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笑道:
“咱们兄妹长这么大,虽说是靠着族中接济,可若是她真的半点也不关心咱们,咱们也不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到现在不是?”
“我会记得叔公伯伯们的好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
“族中对咱们的好我会回报,岫烟只需要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了。”
想到原着中小姑娘受过的委屈,邢崧不禁有些心疼。
有一双自私又偏偏只会拖后腿的父母,便是寄住在荣国府,小姑娘也没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凤姐儿好心给了家中姑娘一般的待遇,可岫烟每月还要匀出一两银子来给邢忠夫妇。
与迎春同住紫菱洲,手中拮据给不了更多的赏钱,还要受丫鬟婆子们的冷嘲热讽。在与薛蝌定亲后,因缺钱当了棉衣,却还要被薛宝钗在众人面前提出来,依此彰显薛姑娘的大度宽厚
“哥哥,怎么了?”
小姑娘似乎察觉到邢崧的情绪变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了过来。
“无事,咱们这几日搬回了村子里,妹妹没了说话的人,可还习惯?”
小姑娘自幼时便与妙玉交好,这几年来常往妙玉处走动,村里的小姑娘她也不熟,邢崧每日忙着温书练字,难免冷落了她。
“没有啊,我与三叔公家的二妞姐姐关系不错的,这几日经常与她一块做针线。”
岫烟表示自己也有小姐妹的圈子。
“那就好。”
邢崧点头,明日县试放案,他得去县城看榜,接下来的时间估计都不得闲,可能会常住县城,很少回来。
岫烟能有小伙伴陪着一块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邢忠伤了腿,天天躺在床上难免气不顺,妹妹还是少往他跟前凑的好。
少年笑着嘱咐道:“岫烟平日也多去隔壁三叔公家坐坐,五伯娘护短,她会喜欢你的。”
不说其他,就是看在邢崧帮着邢岳讲解文章的份上,五伯娘也会将岫烟当成自家亲闺女看待。
何况还有那些个酒方子在。
日后邢家酒铺开起来,这可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全族的日子都能凭此好起来。
“崧弟!叔爷来了,爷爷叫你来家里吃饭呢!”
邢峰踏着青石板路过来,见着岫烟也在,笑道:“岫烟妹妹好?中午去我家吃饭吧!有你喜欢的清蒸鲈鱼。”
邢崧惊奇问道:“你怎么知道岫烟喜欢吃鱼的?”
他还是与小姑娘相处了一个多月之后,才偶然发现的。
“我家二妞说的,叔爷带了条鲈鱼过来,本来我娘是打算红烧的,还是她说岫烟妹妹喜欢,才改成清蒸。”
邢峰拉着堂弟催促道:
“快到饭点了,咱们先走吧!我娘说了,等饭熟了让我给九叔九婶送过来。”
——
邢家人等着开饭,杨家兄弟这边,才将前来吊唁的客人送走,松快了几分。
今日下雨,亦不能阻挡众人在杨家人面前露脸的决心,前来吊唁杨老太爷的人仍旧络绎不绝。
而老爷子死了一个多月,若非杨侍郎还没回来,也差不多该入土安葬了。
杨策兄弟二人与族兄弟们换了班,趁着雨停,就在后院一处偏僻的亭子里聊天歇息。
亭外四下开阔,无甚遮挡,兄弟二人坐在亭中品茗,还能欣赏不远处的假山,以及近在眼前的人工小湖。
便是有人过来,也能早早察觉。
“老爷来信,他大概还有半月就到了。”
杨策看着懒洋洋歪在栏杆上的弟弟,目光中隐隐有些心疼。
最近杨简白日要与他一同接待来客,晚上还要处理杨家那一摊子烂事,人都憔瘁了许多,他实在舍不得苛责。
若非他是长孙离不得灵前,老爷又不在,这事儿也不用杨简来处理。
“这么快就要到了?”
杨简有些意外,坐直了身子,从京城到嘉禾可要一个多月,岂不是在得到老爷子去世的消息之前,老爷就动身回来了?
“之前负责照顾老太爷的大夫与老爷是旧相识,早些时候我也往京城去过信,老爷应该早有准备。”
杨策解释了一句,询问起杨家那边的情况。
“就那样呗,那家铺子我派了人一直盯着,这几日倒是安分了些,瞧着没什么人进出。”
杨简又歪了回去,声音中也透出一股慵懒劲儿:
“最近不是一直盯着杨三吗?他每日也就是在家里不出门,出门就往老爷子灵前来了,瞧着比咱俩这亲孙子还孝顺些。倒是前几日的时候,在他家后门处,抓了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瞧着不象是个好的,我就让人关着了。最近也忙,没空搭理他,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杨策皱起了眉头,对弟弟的行为表示不赞同:
“你怎么能随意抓人?那人的身份可查清了?”
“喏,就是那刻字铺的掌柜,本来就是一直有人盯着他的,手下的人说他那天还换了身衣裳从后门出去的,干脆就抓了。我得空再去审审。”
“帐簿拿到了没有?”
杨策皱紧的眉头松开,他就知道自家弟弟虽说行事恣意了些,但并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拿到了看不懂。那刻字铺的伙计也算是机灵,不知从何处听到了点风声,花了点银子就把帐簿给出来了。”
杨简在拿到帐簿后亲自瞧了,可惜记帐方式不同寻常,压根看不懂记的什么。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伙计说帐都是掌柜亲自记的,那掌柜的应该知道。”
而掌柜的已经在他手上了。
“你有数就好,尽快将此事查清楚来,咱们也来了几月了,总不能这一点事儿都没干成。”
“恩,我明白。”
杨简想起前几日底下人汇报说,邢家父子几次出入刻字铺。
而在刻字铺变更到邢忠名下后,邢忠便摔断了腿,次日邢崧来刻字铺子坐了一盏茶功夫,掌柜的便去了杨三处。
也就是那次,他让人抓了换了身衣裳从后门偷溜出来的刻字铺掌柜。
加之他上回在铺子里偶遇邢崧的那回,邢崧已经是几次出入刻字铺了,而这铺子,如今还正好在邢忠名下
倒是不知,邢家人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