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身先士卒，如同利剑般切入混乱的清军之中，目标直指勒克德浑所在的望楼方向！
他要趁此机会，擒贼先擒王！
然而，勒克德浑身边护卫众多，且见势不妙，已经开始在亲兵的保护下向后撤退。
李玄冲杀一阵，虽然斩获颇丰，但距离勒克德浑依旧遥远。
就在他奋力冲杀之时，眼角馀光瞥见侧翼一队清军骑兵，正试图包抄一股从后方袭来的、人数不多但极其悍勇的部队。
那支小队人人穿着破烂的棉甲，手持各种奇门兵器，战斗方式悍不畏死，正是大西军“孩儿军”的典型特征！
为首一人，身材不算高大，却异常灵活，手中一柄细长马刀挥舞如风，刀法刁钻狠辣，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斩杀清军，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定国！
果然是他！
李玄心中一定，更加确认了来袭者的身份。
他大喝一声，改变方向，朝着李定国被围的方向冲杀过去，准备与这支“奇兵”汇合。
“李兄弟！别来无恙！”李玄声到人到，一拳将一名试图从背后偷袭李定国的清军骑兵连人带马轰飞出去。
李定国闻声，一刀逼退面前的敌人，回头看到李玄，脸上也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李将军！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两人背靠背，短暂地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防御圈。
“多谢定国兄雪中送炭！此恩李玄铭记于心！”李玄一边应对周围清军，一边沉声道。
“唇亡齿寒罢了！”李定国语速极快，“勒克德浑主力被牵制在此，湖广空虚，正是我大西发展的良机！帮他，就是帮我们自己！此地不宜久留，勒克德浑虽退，但兵力犹存，我们必须尽快脱离接触！”
李玄点头，知道李定国说的是实情。
大西军此次袭击，目的在于解围和制造混乱，并非要与勒克德浑决战。
“好！我率军断后，定国兄先行撤离！”
“保重！”李定国也不矫情，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立刻招呼手下孩儿军，如同来时一般迅捷，向着来路且战且退。
李玄则率领着还能战斗的守军，死死咬住试图追击的清军，为李定国的撤退争取时间。
这场混乱的战斗，又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李定国部成功消失在群山之中，李玄才下令守军撤回山上残破的营寨。
清军经此一乱，士气低落，勒克德浑也担心后方有失，不敢再贸然发动强攻，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九宫山，下令收兵，整顿队伍，救治伤员，同时派出大量斥候，探查袭击者的去向和虚实。
夕阳再次西沉，将天边染得一片血红，如同这片战场的底色
九宫山，再一次奇迹般地守住了。
但付出的代价，空前惨重。
西线主寨墙几乎完全被毁，守军士卒十不存三四，将领也伤亡大半，张横身负多处重伤，昏迷不醒。
整个营地，弥漫着劫后馀生的庆幸，以及挥之不去的浓重悲伤。
李玄站在残破的寨墙上，望着山下缓缓退去、却依旧如同乌云般笼罩四野的清军，望着身边堆积如山的敌我尸体，望着营地里闪铄的、为伤员和逝者点燃的微弱灯火，心情无比沉重。
危机，只是暂时解除。
勒克德浑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九宫山，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下一步，该如何走？
夜幕笼罩九宫山，营地弥漫着大战后的惨烈与深入骨髓的疲惫。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
李玄、宋应明，以及几位内核将领——田见秀、眼神锐利的刘体纯、须发戟张的郝摇旗，还有几名基层军官围在一起。
人人带伤，帐内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混合的气味。
宋应明用沙哑的声音汇报着残酷的数字：“……西寨墙全毁，东、北线工事损毁过半。能战之兵，包括轻伤员，不足八百。箭矢耗尽，火油用磬，滚木礌石所剩无几。火炮仅存三门，弹药不足十发。张横将军重伤昏迷，军医束手，只能看其造化……”
每报出一个数字，帐内的空气就凝固一分。
郝摇旗一拳砸在身旁的木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虎目含泪。
刘体纯紧抿着嘴唇，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
田见秀咳嗽两声，声音虚弱却带着决绝：“统领，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是守是走，你拿个章程，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还有剩下的弟兄，都听你的！”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于李玄。
他铠甲破损，血污满身，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眼神深邃，仿佛蕴藏着风暴。
李玄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淅：“诸位，九宫山，我们守不住了。”
一句话让众人心头巨震，虽然事实如此，但被直言点破，依旧刺痛。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昂扬，“我们并非败了！我们在此鏖战逾月，重创勒克德浑数万大军，使其锐气尽丧！李定国将军的奇袭，更证明清军外强中干，后方空虚！我们大顺的脊梁，还没断！”
“将军的意思是……突围？”刘体纯眼神一凛。
“不错！突围！”李玄斩钉截铁，“趁勒克德浑新败，军心不稳，今夜就走！跳出死地，方得生机！”
“去哪里？”郝摇旗急问。
“去湖南！去湖北！”李玄手指地图，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勒克德浑主力被我们和李定国拖在此地，湖广清军守备薄弱！那里有我们散落的兄弟，有不甘剃发的义士，有活不下去的百姓！我们要去那里，汇合所有抗清力量，拿下两湖作为根基！有了根基，才有粮饷兵源，才能真正威胁清虏，光复河山！”
田见秀深吸一口气，眼中焕发出神采：“此言大善！困守孤山是坐以待毙，打出去，才有希望！我田见秀虽身上带伤，但爬也要爬出去！”
刘体纯重重抱拳：“没错！跟着将军，打出一片新天地！”
郝摇旗更是吼道：“娘的！早该如此！憋在这山里鸟气都受够了！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