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冷白色的灯光下,挂满雨珠的玻璃窗变成一面镜子,映出上杉真夜优雅高傲的身体曲线。
她手指搭在白色衬衣领口的黑色蝴蝶结上,义正言辞地说:“所谓乐队,是一起演奏音乐的命运共同体。”
“其次,据我观察,你没有一个朋友,添加乐队,我会帮你找到能理解你的人,让你获得被需要的价值感,填补内心的空洞。”
“我有信心组建一个队员可以相互信赖的乐队,打造一个完美的乐队。”
听到高高在上的发言,高桥诚的目光染上几分审视的意味,从对方的表情判断,上杉真夜竟然真的这样想。
说这些话时,她美丽的焦糖色眼眸中没有半分虚假的意味。
“抱歉,我是不会把剩馀的人生交给你的。”
高桥诚用自认为开玩笑的方式婉拒,转身离开教室,对身后挥了挥手,礼貌道别:
“我确实对乐队没有任何兴趣,朋友还在等我,先告辞了。”
“你竟然还有朋友?”
身后传来没有礼貌、略显诧异的话语声,高桥诚嘴角微微抽动,没有搭理,在走廊拐向楼梯处。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结果,上杉真夜眉头紧蹙,手抵下巴,低头陷入沉思。
她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
高桥诚一边思索着一边踩着台阶来到三楼,右拐穿过通往特别大楼的架空走廊。
两侧的玻璃窗外,厚重的雨云下是一整片黯淡的风景,被雨淋湿的中庭象是西斯莱的油画。
“喂,阿诚,太慢了吧!”
特别大楼的楼梯拐角处,传来象是撒娇般不耐烦的声音。
“我等了你好久,很无聊的。”猫屋阳菜举起藏在运动服袖子里的拳头,满脸不高兴。
“真要退部?”高桥诚走过去,和她一起下楼。
猫屋阳菜没有回话,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继续问:“你和我一样是特招生吧?”
高桥诚搬到山梨县后,因为没有朋友,一直在随祖辈学习弓道,而她则是从小学开始练习羽毛球,想来曾经非常热爱。
现在放弃,总觉得有些可惜。
“所以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打羽毛球嘛。”
猫屋阳菜小声嘀咕,迷茫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底气:“最开始接触,也只是因为当时的体育老师说我身高突出,左撇子,手腕灵活,很适合而已。”
“但是我和阿城不一样啊,练习羽毛球以来,别说得奖,县大赛都没有得过冠军,今天之前,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差距。”
“我可能,根本没有天赋。”
看来她的心态完全被打崩了,失败的苦果,想来滋味不会太好。
高桥诚没有说“有没有天赋根本不重要”这种话,他也是凭借系统,才在一个月前的全国弓道大会夺冠。
来到一楼大厅,两人在公共借伞处各自拿走一把透明雨伞,沉默着向羽毛球部单独的体育馆走去。
梅雨季,到处都湿漉漉的。
天空堆积铅灰色的乌云,中庭两侧的树林间泛起白雾,夹杂细密雨丝的风从身侧掠过,潮湿的空气中充斥着新鲜泥土的气味。
一言不发走在身边的猫屋阳菜,比高桥诚矮半个头,始终低头注视着湿透的路面,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羽毛球部的体育馆出现在视野里时,她突然抬头,回眸看向身后,一把黑色雨伞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后方。
“阿诚,好象是地狱少女。”猫屋阳菜眯细眼睛,试图看透模糊的雨幕。
“地狱少女?”高桥诚停下脚步,回头看去,黑色雨伞下方,高挑纤细的身影似乎是上杉真夜。
地狱少女这种别号,听起来果然很麻烦。
“是1年a组的上杉同学吧?”
他走到路边的自动售货机前,投入硬币,购买两瓶电解质水:“为什么会有这种别号,不应该是冷美人或者高岭之花之类的吗?”
“哎?阿诚竟然认识她吗?”猫屋阳菜抬手捂嘴,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姑且记得名字。”
“为什么叫地狱少女啊,好问题。”
猫屋阳菜帅气地打了个响指,解释说:“听a组的朋友说,她的性格很麻烦,做什么事都是一个人,而且经常和同学、老师产生冲突。”
然后,她加重语气强调道:“最关键的是,传说她和天使大人是敌对关系。”
“天使大人又是什么?”
高桥诚俯身从出货口拿出饮料,其中一瓶递给分享情报的友人:“听起来好复杂,我们学院每年级只有4个班吧?”
“天使大人,就是学生会长,二年a组的立见幸。”猫屋阳菜简洁明了地解释,拧开能量饮料的瓶盖。
“我对这个名字完全没印象,不过,和老师产生冲突这种事,听起来确实很不妙。”
“话是这样说,不过上杉同学的父亲是高官,传言是门阀世家,连学院理事长都是她爷爷的门生,而且成绩又是全国第一,体育课的表现也很活跃,综合来说,没人敢招惹她。”
“某种意义上的大小姐啊。”高桥诚扭头看向后方停下脚步的上杉真夜,语气感慨。
昏暗的天空与模糊的雨幕映衬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过去,手持黑伞独行的少女,周身散发出的气质确实像从地狱中走出一般。
高桥诚原本就不想和这种很麻烦的女生扯上关系,得知对方的背景后,干脆决定随缘使用上杉真夜的协助卡,不必强求。
不过,大小姐不去弹钢琴或者学小提琴之类高雅的音乐,来邀请自己组乐队?
真是令人意外。
高桥诚决定让猫屋阳菜也意外一下,用这个话题帮她转换心情:“刚刚我在教室碰到她,你猜发生了什么?”
“掀起裙底给你看安全裤?还是要你跪下舔脚?”猫屋阳菜大大咧咧地问,说出口的话完全不象是同级女生。
“她邀请我组乐队。”
“噗——”她顿时喷出口中的饮料,剧烈咳嗽起来。
高桥诚帮忙轻拍后背,等猫屋阳菜缓过气来,两人继续迈步向体育馆走去。
“你学过乐器?我从来没听你说过。”她八卦的语气略显迫切,象是花边小报的记者。
“从来没学过。”高桥诚确信地说。
“你答应了?说起来她最近好象、大概、确实经常在你附近刷新喔?”
猫屋阳菜努力回忆着最近几天的画面,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是不是暗恋你?”
“这种事听起来太没现实感了。”
高桥诚略作停顿,承认自己对大小姐有偏见:“而且我一点不想和[大小姐]这种生物一起玩乐队,感觉会很不妙。”
“为什么?和她交朋友后会很方便吧?比如说出路调查指导的事。”
猫屋阳菜歪头表示困惑,棕色眼眸狐疑地看过来:“难道她不在阿诚的好球区?”
“外貌虽然是我的理想型,但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可能我比较传统吧,相比于身材,可能还是纯洁和忠诚更重要。”
高桥诚沉吟片刻,放缓语气,拿出格外认真的态度说:“遇到背叛,我可能会把对方的脑袋拧下来之类的吧。”
“喂,太恐怖了。”
猫屋阳菜故作浮夸地挪动脚步远离,马上又凑过来,笑嘻嘻地和他并行:“女子力呢?擅长料理之类的?”
“暂且没考虑过。”
“性格呢?有合适的人选我会帮你留意的。”
“这个要看感觉吧?灵魂契合之类的。”
闲聊间,两人来到羽毛球部体育馆的大门前,高桥诚收起雨伞放在墙侧,推门走进。
空旷明亮的体育馆内,到处是穿运动服的女生,充满活力的娇躯奔跑、跳跃,击球声、运动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不绝于耳。
空气里彷佛弥漫着一股热血的味道。
“相比于弓道部,羽毛球部感觉更青春活力。”高桥诚话音刚落,扫视四周的视线陡然停滞在一名穿白绿配色运动服的女生。
眼前弹出熟悉的系统面板。
距离太远,高桥诚看不清淅女生的容貌。
系统面板的协助卡卡面,细腻的笔触描绘一个面无表情的女生,手持球拍高高跃起,眼神凌冽。
黑色短发,脑后扎一束帅气的低马尾,碧色眼眸很有压迫感。
略显削瘦的身材胸部贫瘠,双腿修长笔直,整体略显中性的冷淡风格。
不过今天的系统是怎么回事?
两个月来只有一张协助卡,今天一次性获取两张,难道真是自己平日里太孤僻的原因吗?
正这样想时,身侧传来猫屋阳菜好奇的声音,她探过头来,沿着高桥诚的视线看过去:“阿诚,你在看——难道你的理想型是鹿岛学姐?”
“只是在想,原来你不是羽毛球部最可怜的人。”高桥诚向猫屋阳菜投去怜悯的眼神。
“这又不是我的错。以前听说上大学后,女生就会成长,结果都是骗人的。”
猫屋阳菜生气地用手肘戳高桥诚的腹部,然后凑过脑袋,神秘兮兮地在他耳边说:
“听我说,阿诚。前段时间,鹿岛学姐私下向我打听过你的情报,也许是暗恋你也说不定。”
“为什么会这样想?”
高桥诚的第一反应是:鹿岛冷子可能是上杉家的女仆,当时在奉命调查自己。
“因为鹿岛学姐平常是很闷的一个人啊,总是面无表情,一脸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的样子,结果特意找我打听关于你的事。”
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高桥诚并没有自恋到因此认为一个“人机npc”会喜欢自己的程度。
“阿诚对鹿岛学姐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当僚机哦,帮你去交换联系方式,或者约她周末一起玩。”
猫屋阳菜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信誓旦旦的眼神彷佛在说[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弟]
这时,鹿岛冷子注意到站在大门前勾肩搭背的两人,手持球拍,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似乎有微冷的风吹过脸颊,随着她的走近,高桥诚终于看清少女远超常人的外貌。
脸型和五官看起来很乖,漂亮的眼眸如同翡翠一般,波澜不惊,又充斥着常人无法接近的清冷。
精致的面容两侧是柔软整齐的黑色短发,脑后的头发刻意留长,扎成低马尾,脖颈和肩膀都略显削瘦,彷佛一折就断,握着球拍的手骨节分明。
“阿诚,我不打扰你了,我先去换衣服,帮我退部。”
“等等,你只是不敢自己开口吧。”
高桥诚扭头看向身侧,猫屋阳菜快步跑向更衣室,难怪要自己陪她一起来,原来是自己说不出口。
“羽毛球部全是女生,暂不对男生开放参观项目。”
面前传来没有丝毫谴责意味的告知声,高桥诚回头和鹿岛冷子对视,礼貌微笑:“我不是来参观的,请问部长在吗?”
“不在,我来做主。”
鹿岛冷子说话简短,却很好沟通,于是他抬手指向更衣室的方向:“阳菜想要退部,我是来陪她的。”
“可以。”鹿岛冷子淡然点头,眼神依旧平静,象是游戏里交接任务的npc一般。
“那我出去等她。”
高桥诚刚转过身,鹿岛冷子瞥到体育馆门外上杉真夜的身影,眼神微冷,开口喊住他:“等等,参观登记。”
“不是不对男生开放参观吗?”
“你已经进来了。”
说完,她迈步走向角落,拿来一本登记表和水笔,等高桥诚填写时间、姓名和班级后,鹿岛冷子拿着登记本走向更衣室。
大概是去找猫屋阳菜吧。
高桥诚没有多想,转身走出体育馆大门,拿起搁置在大门左侧的雨伞,和站在右侧的上杉真夜一起赏雨。
两人都没有搭理对方,只有鹿岛冷子把上杉真夜和高桥诚的一起出现视作危险的信号,以参观表的签名为证据,及时跑到更衣室内,找出手机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