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风呼呼刮来,两股唢呐声儿在白红丹家门口,似龙蛇缠斗,直上云宵。
鞭炮炸响间,赵宁腮帮子鼓着,气儿如洪水狂泄,使唢呐的声儿喷薄出归海之势
手指翩飞间,《大开门》的大气与喜庆之韵儿,直直跃上
湛蓝高空。
天气这时是一点都不冷了,太阳已悬在了天空之顶。
周贵山身后的众人一瞧,竟差点忘了自己到底是吹什么曲目来着。
不由地手指凝停,捏着唢呐,大睁双眼,一脸不可思议。
因为《大开门》是红白喜事,通用的曲子。
赵宁这么吹,尤其是手指翻飞,不断变动,换气与节奏着实惊着了他们。
他们身为半路出家的野生的唢呐吹手,压根就没下过苦功。
根底不实,正儿八经的唢呐班又进不去。
周贵山借机一笼络,自然聚一块了。
只是没想到今天来了这里,居然遇到拥有家传唢呐的赵宁。
倾刻间,连同周贵山在内的几人,俱被震撼的心头直颤。
赵宁此刻气势如虹,更似下山猛虎,气势睥睨。
对于周贵山这一帮群狼,视若无睹,嘴里气息流动变化,仿是高山流水,拍岸激荡不绝。
这《大开门》他平时在爷爷家的窑背上练时,都是吹的红事调门。
心、口、手,早已不知道磨练配合了多少遍。
何况再加之爷爷的时常指点。
调儿奔着喜庆而去,声儿轻、灵、巧、欢。
灵动似玉兔下凡,黄河水湍。
追的就是一个‘快’!
因为这与白事时完全不同。
甚至可以说是相反。
红事要的就是越快,越喜,越艳,越明。
才会衬出红事的喜庆、红火、热闹,以及大气磅礴。
什么悲、沉、哀,在这时都抛掉。
要什么悲,要的是喜。
大喜的欢!
人群中,这会儿笑声一片,欢快的唢呐声,似乎窜进他们的心窝窝里了。
周贵山看着赵宁,手中唢呐声儿虚了半响,才重新找回调门。
脸上虽依旧挂着高兴的神色,但眼神中还是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沮丧暗暗流出。
赵宁吹奏半响,气息不竭,呼吸之间,气流奔涌。
唢呐的调儿与声儿,越来越响,越来越亮。
通透的音色,似蛛网一般,笼向众人,飘向山野。
“好。吹的好!”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炸锅一般,不断有附和之声传出。
“过瘾啊,这《大开门》听着我都想再结个婚哩!”
“这是咱乡里哪个班的后生啊,吹的可真有劲儿。”
“李家沟的赵家唢呐嘛,咱们乡里除了老赵家,还有谁能吹得这么好听。”
赵宁对于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心气与手口配合,没丝毫松懈,口舌之中的气息,依旧随心而动,随意而出。
他此时眼前浮现出一行行小字,如玉盘滚珠
但无暇理会,他边吹边让开道儿,让周贵山带人向院子里进去。
今儿白红丹出嫁,周贵山来接亲,哪能吹着《大开门》,却不让进的道理。
周贵山朝赵宁点了点头,带着人,吹吹打打地就进了白红丹家的院子。
赵宁转身跟在后面,继续吹奏。
半响后,才吹罢将唢呐收起。
白红丹这会儿跟着周贵山,在满院子的众人面前,向家里的长辈以及爸妈行着新婚礼数。
赵宁跟马学延抽着烟,远远地瞧着,一边休息,一边暗暗沉下心,查看起‘乐理精通指南系统’。
刚才一首《大开门》,让他收获了一大波白沟村民们的认可。
虽然只能用来兑换系统商场内,制作乐器的材料。
但也不错。
上次赵宁兑换紫檀木,可是转手卖了一百块。
这次收获了两百多认可。
赵宁很是满意,白沟村的人本来就没寺家塬的多。
再加之白红丹又是二婚。
来的人不少,但有些喜欢讲究老理儿的人,始终不愿过来。
赵宁无所谓,两百多条认可,他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少。
只要努力,日子总归有奔头。
只要好好吹,多接活儿,家里的外债,不怕还不上。
赵宁刚退出系统,就看到院子里已经在正罗开席了。
“快走,宁子,科峰,咱们赶紧抢个好位置,今儿可得好好吃一顿!”
马学延拍着屁股上的土,一边说,一边站起身道:
“两块钱的礼钱啊,我上回给了,白红丹这回还厚着脸要,狗日滴!我非吃回来不可。”
赵宁听着马学延的话,心头直乐,不过还是站起身,朝着酒席桌前过去。
院子里已经不少人落座了,吃着花生,瓜子,喝着茶叶水,一边等着,一边闲聊。
“哎娃,来老汉我这儿。”
赵宁听见对方叫自己,便和马学延以及白科峰互相对视一眼后,迈步走了过去。
那边还有空位置,三人过去后一点没客气,当即坐下。
“娃,你李家沟老赵家的?”
那老汉出声问道,同时手指捏着烟递来。
赵宁伸手接过,笑着道:“对,李家沟的。”
“你爸是木匠?”
“咋,认得我爸?”赵宁有些诧异。
“哪能不认得嘛,我家门窗就是你爸给做的。”
赵宁恍然,原来是父亲的老主顾。
“来,我给你把烟点上。”
赵宁抬手掏出身上揣的火柴盒,划着给老头点上。
虽然不认识,可无妨。
赵宁吃的就是走南闯北的手艺饭,以前不认识,现在烟点了,那就认识了。
“你这是有事?”赵宁将火柴弄灭问道。
“也没啥大事,就是问问,你赵家唢呐现在接活贵不?”
赵宁心中一动,这是有活儿啊,当即道:
“还是原来的价儿嘛,咱们都一个乡的,别家多少,我这也一样。”
“那就好,”老头抽着烟,慢悠悠道:“我有个外甥女下个月结婚,计划请咱乡里三大班,今儿碰上你了,刚才听你吹,真是不赖,赵家唢呐,还是能行啊。”
赵宁笑着刚想接话,就听老头又道:“那就定你家,其他家我老汉也懒得找了。”
赵宁闻言,笑着道:“行嘛,这事我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