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宁盯着杂草丛,心中暗惊。
此刻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猛然想起一句话来——
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而眼前这枯黄的小尾巴,颜色与杂草一般,不正是兔子的嘛。
这么一想,赵宁眼前一亮,慢倒两步,身子猛地向杂草丛扑去。
顾不上杂草扎不扎手,直接伸手插进草丛,用力一搂。
瞬间,一股暖和的温度。就从柔软的皮毛上载到手指。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一股强力,正不断从双手逮住之物身上载出。
因为手还在杂草里,赵宁不敢丝毫松劲,用力攥着,一拽。
果然,一只膘肥体胖的野兔,就被他揪了出来。
只见这野兔,双目通红,三瓣嘴呶着,大门牙呲起,两条有力后腿不断乱蹬。
但赵宁眼疾手快,转手就捏住那对大长耳朵。
任其挣扎,也甭想挣脱逃跑。
“今儿运气可真好。”
赵宁看着刚逮的兔子,脸上不禁露出喜色。
这只野兔,比上次他寺家塬回来时候,没逮住的那只还大一点。
上次功亏一篑,追了半天还让从眼皮子底下溜了。
这次可谓是手到擒来。
都不用追,直接就从窝里掏了出来。
最主要的是,他压根没想到今儿能碰上。
他来这里,是想喊对面村里的三舅爷,让给南塬的刘家班刘二娃传话。
是有正事的,可不是专门跑来逮兔子,抓野鸡。
不过嘛,既然逮住了,那就证明过年有口福啦。
赵宁拎着野兔,弯腰朝着杂草丛里一瞧。
里面居然还真有料——
三只小兔子,蜷缩着身子,正挤在一起,不断缩在最里面。
赵宁身子一斜,赶紧堵住草丛,看着手里的野兔,不禁道:
“原来是只母兔子,难怪比平时见到的都大。”
不过眼下,他有正事要做,心念转动间,忙右手牢牢抓住兔子,后背堵着兔窝,防备里面的三个小的逃了。
赵宁歪着头,牙咬着衣领,左手慢慢地脱着套在棉袄外的长袖蓝布外套。
随后将母兔子连同窝里的三只小的,一块用衣服裹包,拎在手里,这才站起身,拍掉满身的雪和土,直起腰杆朝对面赵山的三舅姥爷家喊。
“三舅爷!”
赵宁高声地喊了一句,顿了一下,接着又喊了两声。
可半响,对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宁抱着衣服,顿时脸上露出急色。
对面是赵山村,还是三舅爷家住的院子。
可自己喊的声音很大啊,怎么还没有人回话。
等了一分多钟,赵宁依旧没听见对面传来声音,便把沾满雪和土的唢呐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将衣服撂在地上,捡起一大块土疙瘩压住,右脚又踩住一角,举起唢呐就吹了起来。
喊太难受了,这大冬天的,天气又干又冷,还是吹唢呐叫吧。
随着穿云破雾的嘹亮唢呐声一响,没一会儿,对面就有人喊话了。
“谁哩?”
“三舅爷,我赵宁。”
“娃,咋咧?”
声音隔着山沟,飘了过来。
赵宁忙道:
“三舅爷,麻烦你给你村里那谁说一哈,”赵宁也不知道三舅爷的侄儿媳妇叫啥名字,来的时候,也忘记问爷爷了,便道:
“就是你村里南塬的那个女的,麻烦她过年回南塬时候,给她村里的刘二娃说一哈,正月二十二,乡里有桩事情,结婚,我这边叫他一块去。”
“娃,你说慢点,三舅爷我没听哈。”
赵宁闻言,不由心塞,可没招啊。
三舅爷上年纪了,耳朵没年轻人好使。
这中间又还隔着沟。
而这年月里,农村没电,更没其他便捷的联系方式,这已经是最省事的了。
赵宁只得梗起脖子,双手放在嘴边,呈喇叭状,把刚才的话,大声地朝对面赵村三舅爷又喊了一遍。
“哦,嗐哈了(明白了),我这就去给你说去。”
赵宁听见三舅爷的话,极目望去,就见一个小黑影,沿着羊肠一般的小路,朝着上面平处走去。
赵宁便没再在地畔上站,缩了缩脖子,弯腰抱起地上的衣服,转身就赶紧往回走。
雪还一直落,虽然不大,可一直没停。
这年跟前了,是得好好下。
赵宁尽量沿着地垄走,不踩麦苗。
毕竟陕北这地方是看天吃饭,麦子种下了,就盼着下雪,雪下的越大,越厚。
来年麦子长势才能好。
走到地头,赵宁纵身一跳,就站在了通向村里的大路上。
虽然也是土路,但没庄稼,不用再小心翼翼。
赵宁抱着怀里的衣服,抬手照着动弹最欢的母兔子抽了一巴掌,一边快步沿着路,朝村里回去,一边扭头环顾四周,静静听着哪里传来的野鸡声。
探头找了半天,赵宁爬上两块地头,倒是瞧见了那咕咕叫的野鸡。
但看那贼溜溜的模样,只能猫着腰,一边留神被发现,一边舔着干冻的嘴角眼馋。
真不好逮。
这玩意一边在地里偷吃,一边伸着脖子,不断四下张望,吃一口,看一圈,再吃一口,再看。
两个翅膀还一直展着,随时都准备起飞。
就这样子,只能想其他法子抓。
万一惊动了,人还没到跟前,它就展翅直摇上空了。
赵宁缩着身子,低头瞧了一眼怀里衣服中裹着的兔子,想了想,还是算了。
已经逮了一窝兔子,没必要再去抓那压根不好抓的野鸡。
提前没一点准备,空着手没一点招儿,能抓住的概率实在太低。
赵宁果断放弃,扭头一跳,就听见身后地里呼哧一声。
赵宁仰头一瞧。
狗日的野鸡,已经闻声吓得飞了。
赵宁只得目送其越飞越远,抱着衣服,快步朝村子里回。
可刚一回村,赵宁拐了个弯,抬头一瞧,竟看到一个令他头大的人,好巧不巧地正在前面走着。
天爷的,咋又碰见她了。
这小姑奶奶……唉
赵宁急忙转身准备绕路。
上次借煤油,趁机气的她估计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儿就不跟她置气了。
毕竟衣服里还有四只兔子。
谁知,赵宁转身悄悄地还没走两步,就感觉脖颈处一紧,后脖子那里,雪花直钻,同时一道冰冷的手,宛如野狼利爪,正用力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