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就兑换！”
赵宁一根烟抽完，心里拿定主意，没再看系统，冒着雪，快步沿着路，朝自家村子回去。
李家沟不在沟里，在塬上，赵宁回去时，天色刚刚暗沉。
但雪还依旧在下。
赵宁回到村里时，没立即去爷爷家。
虽然他前几天去寺家塬，是替爷爷出活儿。
但回来后，站在村口，想了一下，决定先回自家，看看爸妈。
挣了钱，得告诉爸妈一声。
还有妹妹赵丹和弟弟赵青。
好让家里人别再发愁，马上可就过年了。
家里光景不好，但人得开开心心不是。
大哥赵阳平时在公社，虽说已经腊月了，但还要等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大哥就只能等回来了，再告诉。
可赵宁还没走到自家巷子口，才刚从村口的岔路转到走回自家的路上，就猛然听见了一道唢呐声。
声儿很悲，很哀，在这漫天飞雪的临晚时辰，响彻了整个村子。
而且吹法，很是熟悉。
因为这是他赵家唢呐的吹法。
赵宁心头猛地一震，他听出来了，是爷爷在吹。
可这时候，爷爷为什么吹唢呐。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又听见了一道唢呐声。
依旧是他们赵家的赵派唢呐的吹法。
这莫非是二爸？
赵宁心里惊住了，二爸可是当村长后，就将唢呐撂一旁了，可今天他却在吹，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赵宁心中顿时一片糟乱，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
本来他是想回自家的，但转身返回去，朝爷爷家过去。
爷爷在吹唢呐，这声儿假不了。
而当他站在爷爷家的门口时，赫然看到门上挂着白布。
赵宁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自己才出去两三天，家里这是怎么了？
急匆匆地冲进院里，赵宁看到一大家子人都在这边。
二爸一家，自家，还有村里其他亲戚，也都来了。
父亲正在一旁，神情哀伤地抽烟。
母亲瞧见他，两步走到跟前，低声道：
“小宁，你老爷没了。”
赵宁望着母亲，脑海中嗡地一声。
老爷没了？
他走之前，可还是好好的。
那天上午，他过去老爷家，还跟老爷说话来着。
老爷虽然瘫痪在炕，但八十多岁的人，脑袋很是清醒。
一点都不糊涂。
可这才几天功夫，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赵宁一脸的不能接受，快步走到父亲身边，问道：
“我老爷没了？”
只见父亲盯着他的口型，嗯嗯地点着头道，“你老爷老了。”
赵宁扶着一旁的椅子，顿觉腿软。
老爷对他很好，尤其是这三年里，他在家养病，除了爷爷，他就待在老爷身边最多。
这怎么就没了呢？
赵宁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抬头望着黑下来的天，看着漫天的雪，只觉天旋地转。
老爷多好的人，指点唢呐，从里都是耐心的讲，一遍两遍，三遍，从来不发脾气。
尽管年纪大了，但不至于这么快就走了啊。（去世）
妹妹这时走过来，小声道：
“二哥，妈说让你赶紧去公社，叫大哥回来。”
赵宁愣愣地看着乖巧的妹妹，嗯了一声，缓了半响，才站起身，将二爸的自行车推着，向院门外出去。
夜不知何时来的，赵宁骑着自行车，拿着手电，在夜幕下，朝着乡里快骑。
他心里难受，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前方，到乡里就直奔公社，将准备睡觉的大哥叫回了家。
回去是后半夜，赵宁和大哥一走进爷爷家，就看到院子里灯火通明。
二爸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台发电机，拉了电线，接了灯泡，将院子照亮。
村里不少长辈都来了。
老爷的离世，对于村里和家里都很突然。
大姐和大姐夫也从他们村里赶回来了。
弟弟赵青去通知的。
二爸身为村长，正帮着爷爷张罗着老爷的丧事。
临近村子里了亲戚，二爸的几个儿女，也都去通知叫人了。
远的亲戚、故旧，只能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赵宁身子冻的僵直，口角都发紫了。
但这会让他心里比身上更冷，更冻。
老爷的去世，令他太意外了。
即便他去了趟乡里的公社，依旧还没缓过来。
大姐搂着妹妹，望着他，一脸心疼道：
“小宁，你别太伤心，快把这碗热水喝了，暖和一下。”
赵宁眼神呆滞地摇了摇头，他一点喝水的心思都没有。
老爷上年纪，早晚会离开，他知道。
可是他没想到，会是在他去寺家塬，第一次出活儿这时候。
电灯接近了窑里，院里生了三堆火。
赵宁和大哥，大姐，大姐夫，弟弟以及妹妹，坐在一起。
母亲和二妈在奶奶的吩咐下，去忙别的事情了。
窑洞里，爷爷和二爸还有父亲，与村里的长辈正在商议老爷的丧事事宜。
漆黑夜幕下，气氛显得异常凝重。
赵宁一直呆坐到天亮，雪什么时候停的都不知道。
大姐夫走过来，拍着肩膀，递给他一根烟道：
“别太难过，老爷八十多了才走，算是喜丧。”
赵宁眼睛通红地嗯了一声。
老爷活了八十九，在这年月里，算是高寿。
只是今年的寒冬，却没能熬过去。
想到这里，赵宁不由地鼻子一酸。
大哥从院门外进来，眼红也发红着，脸上没一点神色，头上还戴着着昨晚从乡里公社回来时的火车头帽子，走过来道：
“走，和哥一块买东西去。”
赵宁哦了一声，将大姐夫给的烟，别在耳朵上，和大哥一块朝院子外走了出去。
他突然觉得好冷，好冻，身上一点暖意都没有。
身上的五十七块钱，他还揣着，一直都没时间掏出来。
这会儿赵宁手伸进衣服兜里，掏出钱，一边跟着大哥走，一边低头瞧着。
这钱，他原本也是想让老爷瞧瞧的。
让老爷知道一下，他这个曾孙，是能靠唢呐挣钱的。
赵家的唢呐的担子，能挑得起来。
可老爷，没等到他回来，就先一步撒手人寰了。
赵宁看着手里的钱，心里顿时冰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