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决意
铁民的劝降使者连滚带爬的消失在视野尽头,城墙上传来一阵粗野的鬨笑。
泰陀斯布莱伍德没有笑,他只是將手掌缓缓按在自已的小腹上,逆击海疆城留下了这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因此只能草草缝合了事,此刻隔著板甲和几层衬衣,挣狞的伤口正在隱隱作痛,仿佛钻心蚀骨。
“泰陀斯大人,您没事吧?”身旁的雷蒙戴瑞投来关切的目光,他看到了泰陀斯脸上瞬间闪过的一丝苍白。
泰陀斯布莱伍德立刻將手放下,挺直了坚硬的腰杆,仿佛刚刚只是在整理自己的盔甲:
“我没事。”
短短几个字,斩断了城墙上人们的关切和疑虑。
雷蒙戴瑞不再多问,只是跟著他望向城外,黑压压的铁民营地如同附骨之疽,將这座破败的城堡围得水泄不通。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陈述一份早已写好的讣告:“城中还能拿起武器的,算上那些拖著伤残的,不到六百人了。”
“今天早上,最后一份口粮已经分发下去,我们的箭矢,昨天就射光了。”
“这座荒石城,已经荒废了数千年之久,南边的城墙早就塌了,我们只能用碎石和木头勉强堵住缺口。”
“城外那两千名铁种,只要发动一次像样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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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的结局不言而喻,必死无疑,绝望的气息笼罩在每一个人心上。
泰陀斯布莱伍德听看,面无表情,只是沉默的注视看远方铁民营地飘扬的海怪旗。
许久,他转过头,浑浊的眼晴里透著一丝探究,突兀的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雷蒙大人,我一直想问你。”
“篡夺者战爭时,你们戴瑞家因为忠於坦格利安,战后被拜拉席恩和徒利家族削去了近乎一半的土地,实力和財產大受损失。
“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回来?”
“这本不是你的战爭,在得知海疆城被围的时候,你大可以像其他那些聪明人一样,带著你的军队直接返回戴瑞城。”
城外的铁民开始发出有节奏的吶喊,用斧背敲击看盾牌,像是为即將到来的屠杀奏响开幕曲,城墙上的士兵们听著那喧囂的鼓点,仿佛那是敲给自己的丧钟,忘记了刚刚嘲笑铁种使者的自己,此刻惊惧颤首。
雷蒙戴瑞听著鼓譟之声,面色平静,没有迴避泰陀斯的目光,脸上反而露出一种坦然的平静:“我不是为劳勃拜拉席恩而战。”
“也不是为奔流城的霍斯特徒利。”
他顿了顿,將目光从泰陀斯布莱伍德身上移开,投向了这片满目疮的土地,投向了那些在城墙下跟隨他们躲进来的瑟瑟发抖的河间地难民们。
“我是为河间地而战。”
泰陀斯布莱伍德那双饱经沧桑的眼晴,瞬间瞪大了,他看著雷蒙戴瑞,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伸出布满老茧的右手,重重的按在了雷蒙戴瑞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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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字一顿的开口:“你是个好人,雷蒙,一个真正的好人。”
“我的朋友。”
赠的一声,泰陀斯布莱伍德拔出了腰间那柄布莱伍德家族传承了数百年的古老长剑,剑身上雕刻的鱼梁木纹路在阴沉的天色下依旧清晰。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此刻盖过了城外的喧囂:“那么,就让我们並肩战斗。”
“然后一同光荣战死去吧。
雷蒙戴瑞也笑了,他也拔出了自己的剑,剑刃映出他年轻释然的脸庞,在生命的尽头,所有的恐惧与绝望,都消散了。
戴瑞家族的罗纳德爵士,急匆匆的跑上城墙,盔甲发出凌乱的撞击声,他的脸上满是焦虑:“雷蒙大人!”
“军心已经开始骚动了,很多人很多人在商量投降的事。”
泰陀斯布莱伍德看向他,面色平静,缓缓开口:“回去告诉他们。”
“贵族,向铁种投降,或许还能用赎金换条活路。”
“但他们,这些普通的士兵和农夫,投降只会让他们见识到铁民有多少种新奇的折磨虐杀的法子。” “告诉他们,拿起武器,死在城墙上,至少:还能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死去。”
罗纳德爵士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嘆息,领命而去,泰陀斯布莱伍德紧跟著慢步走到內墙边,沉默的看看下面那些因为恐惧而蜷缩在一起的难民和农兵们,留看泪水互相做最后的祈祷和告別,他们的生命,马上就要终结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那是个孩子,最多十二岁,但那双眼晴亮得惊人。
他跑到泰陀斯布莱伍德面前,毫不犹豫的单膝跪地,用还带著童稚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喊道:“泰陀斯大人!我是派崔克梅利斯特,杰森梅利斯特的长子!我请求,成为您的侍从!”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著不属於这个年纪的火焰。
“请您给我一把剑!我要像我战死的父亲一样英勇!我要参与战斗!保卫我的母亲和妹妹!”
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著,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然后英勇战死!”
泰陀斯布莱伍德看著眼前这个孩子,仿佛看到了杰森梅利斯特的影子,那颗早已被时事磨礪得坚硬如铁的心,难得的柔软了一下。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声音竟有些温和:“孩子,这不是你的战斗。”
一个冰冷的女声从后面传来:“给他武器!!!”
眾人闻声望去,一个身穿素色长裙的女人从妇孺群中走出,杰森梅利斯特的遗,派崔克的母亲。
女人面容憔悴,眼窝深陷,但那双眼晴却和她的儿子一样,燃烧著某种东西,她走到布莱伍德面前,没有哭泣,没有哀求,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语。
“给我的儿子武器。”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看著自己的儿子,一字一句。
“让他像他的父亲一样去战斗。”
“让他!像一个真正的梅利斯特家的男人一样死去!不要辱没了他父亲的姓氏!”
这番话,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城墙上每一个人的心臟上,那些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盘算著投降的士兵,此刻都呆住了,他们看著这位残忍的母亲,看著那个挺直了小胸膛的男孩,脸上瞬间被羞愧和愤怒的潮红所占据。
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在必死的绝境面前,尚且如此,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男人,还有什么理由去苟且偷生。
泰陀斯布莱伍德沉默的注视著梅利斯特夫人许久,他从这个女人的眼中,没有看到疯狂,只看到了比钢铁还要坚硬的骄傲。
最终,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个动作,成为了一个无声的信號。
一名满脸胡茬的海疆城家族士兵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拔出自己那把已经砍卷了刃的破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怒吼。
“为了河间地!!”
这声怒吼像是点燃了火药桶,所有的士兵,无论伤残,都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恐惧和绝望被一种决绝的,悲壮的怒火所取代,他们发出了震天的咆哮,那是奔向死亡的咆哮。
“死战不退!”
“操他妈的海盗!”
“为了河间地!”
他们不再想投降,不再想逃跑,难民们开始自发的搬运滚石,加固那段用碎木堵上的城墙缺口,用石头磨礪著手中最后的刀剑,整个荒石城,从一只待宰的羔羊,瞬间变成了一头准备在临死前,给予敌人生命中最后一击的受伤雄狮。
城外,裂顎达格摩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攸伦那个疯子不知所踪,他的话语让他忧心,甚至有一丝莫名的恐惧,哪怕他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恐惧的,他也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座破城上,既然不愿意体面的被俘虏,那就战斗中抓俘。
他怒吼著发出了命令:“进攻!!!!”
无数铁民扛著简陋的云梯和撞木,发出野兽般的怪叫,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向了荒石城,城墙上,已经没有箭矢,守军们只能將一切能搬动的东西都往下砸,滚石,拆下的城砖,甚至还有几锅烧开的粪水。
泰陀斯布莱伍德和雷蒙戴瑞,並肩站在城墙最危险的缺口处,他们的存在,就是守军最后的精神支柱,小派崔克梅利斯特紧紧站在泰陀斯的身后,一把长剑对他来说过於沉重,他只能用双手勉强握住。
铁民悍不畏死,天生战土,他们踩著同伴的户体向上攀爬,手中的飞斧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一名戴瑞家的士兵被铁民的掷出的斧头劈中了肩膀,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仍屹立於城墙之上。
一名铁民刚刚爬上云梯,就被一块石头砸中面门,惨叫著坠落,但立刻,就有另一个铁民踏著他的肩膀继续向上。
荒石城的废墟根本不支持守城,铁民们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了城堡之中。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刃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