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高庭
商队的车轮扬起尘土，却没有向北，滚滚车辙指向了南方。
罗德里克的隨从凑近车窗，脸上满是困惑，他指著车队后方：“我们不去君临吗大人”
罗德里克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带著一丝顛簸后的嘶哑：“我们不去君临，君临是狼窝，我们带著这样的宝贝进去，就像肥羊走进了狼窝。
“如果他们知道我有这种好东西，贪婪的贵族会把我们吃的骨头都不剩。”
隨从沉默了，他想到了君临背后的骯脏与黑暗：“那我们去哪大人”
罗德里克的语气里透著精明，“去见餵饱君临的主人，七国的粮仓，高亭。”
“提利尔家族才是粮食行会的真正主人，把这份大礼献给河湾地至高统领，远比我们自己去闯那片泥潭要稳妥得多。”
车轮碾过南下的国王大道，將河间地与王领的泥泞甩在身后。
当高庭那美丽標誌性的白色大理石建筑物与缠绕其上的金色玫瑰映入眼帘时，空气里的味道都变了。
城外所有庄园与田野，都长满了鲜和金色玫瑰。
不再是尘土与马粪的混合气味，而是浓郁的鲜与玫瑰的香气。
罗德里克整理了一下自己最体面的衣袍，通过行会的紧急渠道，求见粮食行会背后的主人，南境守护，河湾至高统领，高亭大领主，梅斯提利尔大人。
在掛满绚丽掛毯的厅堂里，罗德里克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充气鱼”大人。
梅斯提利尔大人的身材果然如同他的外號一般“丰”，他正饶有兴致地欣赏著画家为他进献的画作，对罗德里克的到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终於，梅斯提利尔的目光从画作上移开，落在罗德里克身上，仿佛终於注意到他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你是罗德里克”
“是的，尊敬的大人。”罗德里克深深鞠躬，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由金丝包裹的木盒，並轻轻的打开盒子，將那副奇特的眼镜呈上“我为您带来了一件前所未见的奇物，它能让模糊的世界重获清晰。
梅斯提利尔身边的侍从接过眼镜，检查一番后才恭敬的递到他手中。
梅斯提利尔拿起那副由铜条和水晶构成的玩意儿，好奇地端详著，见罗德里克示意其戴在鼻樑上。
“哦有点意思。”他学著罗德里克的样子，將眼镜架在鼻樑上。
一瞬间，梅斯提利尔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他惊喜地叫著侍从的名字：“噢！梅森！”
“快看那边掛著的画，我能看清那颗玫瑰的瓣了！”
梅斯提利尔不停转动著脑袋，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四处张望：
“真不错，真不错，这东西做工很精巧，七国的贵妇们会很喜欢的，可以送给哪位夫人討她欢心。”
梅斯提利尔摘下眼镜，满意地看著罗德里克，並且拍了拍手：“一个非常有趣的玩意儿，罗德里克，你为提利尔家族找到了新奇的收藏品。”
“我决定买下它，给你一千金龙。”
一千金龙！罗德里克的心臟狂跳起来，虽然这个数字远远低於他的的想像，但是他能拿到三百金龙，而十个，就是三千金龙，只要挣下这笔钱，他可以去自由城邦，买下庄园土地和奴隶，从此真正的改变命运。
“感谢您的慷慨！大人！”罗德里克虽然觉得开价太少，但他还是必须表现的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再次深深地弯下腰去。
“下去领钱吧。”梅斯提利尔挥了挥手，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他的画作上，仿佛这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罗德里克欣喜若狂地退了出去，感觉自己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他发財了，
河湾至高统领愿意出价一千，就意味著一定有人会出价更多，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在君临以提利尔家族的名义行事。
梅斯提利尔则拿著刚到手的新玩具，兴冲冲地穿过长廊，准备去向自己的母亲献宝，他觉得母亲一定会为这个能让她看清刺绣纹的小玩意儿感到高兴。
奥莲娜夫人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晒著太阳，阳光在她苍老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的眼神浑浊，像蒙了一层薄雾的灰珍珠。
“母亲，看我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梅斯提利尔用他那略显浮夸的语调不断道。
奥莲娜夫人皱了皱眉，没有回头，缓缓开口：“如果你又弄来一只会学人说话的鸚鵡，我就把它和你一起扔进曼德河里。”
“不！不！母亲！是这个！”梅斯提利尔献宝似的將眼镜递过去“我们在君临的僕人，罗德里克送来的。”
奥莲娜夫人不耐烦地警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她接过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在儿子的催促下，勉强戴上。
荆棘女王眼中的世界，在一瞬间凝固了，隨即，所有模糊的色块，朦朧的轮廓，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擦亮，窗外的玫瑰，每一片瓣的脉络都清晰可见，远处塔楼上砖石的缝隙，纤毫毕现，她甚至能看清自己儿子那张肥脸上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鬍鬚。
奥莲娜夫人呆住了，她那双阅尽了七国风云变幻的眼晴里，浑浊褪去，进发出一种堪比猎鹰发现猎物的锐利光芒。
“傻瓜！”奥莲娜夫人猛的转过头，死死盯住自己的儿子，不断骂著，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无比冰冷的冰块，冻结了梅斯提利尔洋洋得意的笑容“你这个肥胖的傻瓜！”
“母亲，您怎么1
”梅斯提利尔愣住了。
“你以为这只是个玩具”奥莲娜夫人的声音变得冷酷，仿佛再看一头猪“这是能让旧镇所有睁眼瞎看不清事物的老学究为你跪下亲吻脚尖的钥匙！”
“这是能让君临，泰洛西，密尔，里斯，潘托斯所有脑满肠肥的主教们，贵族，富商，总督，奴隶主们为了享受生活，掏空金库的金山！”
“你用一千金龙就把金山打发了”
奥莲娜夫人猛的不断將扶杆点在地上发出声响，梅斯提利尔的脸色变得煞白：“艾里克！阿里克！”
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们是荆棘女王最忠诚的双胞胎护卫。
“去！把那个叫罗德里克的商人给我追回来！活的！”
罗德里克正在城堡中不断打转，不停小声呢喃著，这该死的迷宫，他迷路了，到现在还还没走出高庭那迷宫般的园，直到被两名面无表情的骑士拦住了去路。
罗德里克被再次被带回那间华丽的厅堂，只是这一次，主位上坐著的，是那位让他脊背发凉，冒著冷汗的荆棘女王，梅斯提利尔，站在母亲身后，一句话不说。
在奥莲娜夫人那双空洞浑浊却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罗德里克不敢有半分隱瞒，他从如何被拦截，到如何见到苏莱曼，以及他的狠辣手段，再到关於七三分帐的合作协议，以及那位少年领主声称自己手中还有存货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
奥莲娜夫人静静地听著，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著扶手，整个大厅里，只有她指尖敲击木头的轻微声响和罗德里克紧张的呼吸声。
奥莲娜夫人轻声重复著，眼中在思考闪烁著令人心悸的算计光芒：“有意思，河间地的一个小领主：
””
终於她看向罗德里克，摆了摆手中的眼镜，缓缓开口：“你回去，告诉那个叫苏莱曼的小伙子。”
“提利尔家族，愿意以每副一千金龙的价格，买下他手中所有的明目镜。”
罗德里克的呼吸停滯了！所有！他必须马上掏空全部家產！弄来成色好的水晶！给苏莱曼製作！十！就是一万金龙！二十！那就是两万金龙！自己可以拿到三千甚至六千金龙！甚至更多！
奥莲娜夫人的目光转向他：“你，罗德里克，促成这笔交易，我另外给你三百金龙的酬劳。”
罗德里克虽然已经感觉三百金龙自己已经完全看不上了！但还是为了表现出感激！膝盖一软！几乎要跪下去！
奥莲娜夫人的声音变得冰冷，她的声音压低了，带著不容抗拒的威严，仿佛眼前的人就是苏莱曼，拋出了她真正的价码：“另外，”
“我们再支付两千金龙。”
“买断在我们製作出仿製品的这段时间。”
“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他，我忘记他叫什么了，不能再製作这种东西，也不允许再向任何人出售此物，你要亲眼看著他，以他信奉的神祗之名起誓。”
罗德里克冒著冷汗，听著奥莲娜夫人不容否决的语气，躬身告退。
见罗德里克已经退走，此时，站立一旁的梅斯提利尔大惊失色，终於忍不住开口了：“母亲！如此多的金龙！这这是不是太慷慨了我们完全可以
”
“闭嘴，蠢货。”奥莲娜夫人头也没回。
但最终奥莲娜夫人仿佛在思考什么，还是觉得转头向不开窍的儿子解释解释，她看著自己这个还处於混乱表情仿佛有些苦恼的儿子：
“你以为我们两万多金龙，买的是那十几副破烂水晶片”
“我们买的，是时间！”
“在我们高庭的工匠仿製出这东西之前，市场上不能出现第二副！”
“我们立刻组织人手，用最好的水晶，最好的工匠，日夜不停地仿製！”
“等到我们手里有几百副，几千副的时候，再一起拿出去！”
“把它卖给君临的总主教，卖给布拉佛斯的铁金库，卖给自由城邦的总督，卖给渊凯的贤主，卖给那些富得流油却连契约都看不清的奴隶主！”
“到那个时候，你觉得一副只值一千金龙吗”
“他们会愿意三千，五千，甚至一万金龙，为了享受自己短暂航脏的人生，来买回自己的青春和权力！”
奥莲娜夫人的话，震撼了梅斯提利尔，他瞪大了眼睛，似有明悟，脸因激动而变得潮红。
罗德里克被送出城外，浑身冰凉，他终於明白，在维斯特洛，商人在真正的权力玩家眼中，是多么的可笑。
他拿著奥莲娜夫人给予的一枚刻有提利尔家族玫瑰印章的信物，再次踏上了北上河间地的道路，马车飞驰，他的心情却比来时复杂百倍，那不再是单纯的狂喜，而是一种夹杂著一丝恐惧，他商人的敏感性告诉他，此事会给他带来危险。
他是一名商人，当然知道奥莲娜夫人的打算，他知道那將会是很大一笔钱，可那財富，一切又与自己有什么关係呢，在维斯特洛，贵族才是真正的主人，自己只要拿了自己那一份的钱走人，罗德里克捏紧手掌。
可他有些不甘。